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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马岭 | 第二十一章

2019-03-16  本文已影响16人  路凯的货

那个熬人的月份总算过去了,最终我们正阳部以不到一万元的优势勉强战胜鼎盛部,几乎算是打个平手。葛辉还是大张旗鼓地举行了庆功会,会场上掌声雷动彩旗飘扬,他亲自为每一位业绩出色的员工颁奖。在内部对抗中,林凤晓组以十三万的优势将李宏大组彻底踩在脚下,庆功会上胜负双方再次登台,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林凤晓喝下一杯可乐,李宏大喝下一杯老陈醋。

部门里还是有十来位伙伴顶住重重压力,坚决不上单,挂零一直挂到最后,其中就有我。葛辉有言在先,这个月谁不上单谁就要被清退,现在到了践行诺言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是在吓唬人,他必须为自己找台阶下。庆功会结束以后,葛辉把脸一拉,正色道:“上个月我们还有八九个人没上业绩,拖了团队的后腿。现在我要求每个挂零人员写一份检讨,明天交到经理室,我要单独跟他们谈话。谁要是不写,对不起,我们将予以清退。”

会后我在厕所里碰到了张北,他一个人站在风窗前抽烟。他和我一样,也是坚持到最后的人。我解开腰带把老二掏出来,一条水柱刺在池壁上,浑身一阵爽快。他问,你怎么打算的,写不写?我说,还没想好。他说,不能写啊,凭什么写?我们又没犯什么错。我把裤子一提,笑道,是啊,没天理了。张北失望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我胡乱写了一份百十字的检讨书交到葛辉手里,他看也没看,把纸撂在桌子上,然后笑容可掬地跟我谈起市场形势,公司的发展状况,以及我们部门的发展,总之一句话,一片形势大好。最后他勉励我不要受前几天理赔事件的影响,甩掉包袱好好干,一定会出成绩的,他看好我。我松了一口气,这事算是过去了。从经理室出来,张北正要进去见葛辉,我看一眼他手里的检讨书,一张对折着的A4纸,字迹透出纸背,密密麻麻写了一大篇,心下不觉一哂。他冲我点一下头,表情严肃,没问我都谈了些什么,推门就进去了。

每个月初都是保险公司最轻松的时候,团队上下充斥着一股懒散气息,已经快十点了仍有许多人聚在职场里无所事事。柳菲菲正跟几个大姐聊着公司里的八卦,看见我走过去就闭嘴了。她上个月没顶住压力,给自己买了一份保险,现在正发着葛辉的牢骚。我一本正经地说,请不要在公司里散布负面言论。柳菲菲噘着嘴笑道,去去去!童辉和吴青也在职场里,刚才已经给他们布置好工作,就算偷懒也不该在我眼前大大方方地偷懒,我感到有点不寻常。

走到他们近前,我刚要问个究竟,吴青忽然开口道,童辉有事找你。我看了眼童辉那张呆笑着的脸,他说,振哥,我不想干了,跟你说一声。一阵冷风吹过,我变色道,为什么?童辉说,我不大适合干销售。吴青忿忿地说,我跟他说了好几天了,他就是不听,非得要走;振哥对我们多好,他一点也不往心里去!他的话给了我一丝安慰。我心里本已对童辉有些意见,他整天假模假样像个木头,不知心里想些什么,倒不似吴青虽然苦大仇深却也直言快语。童辉今天能说这话看来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我依然例行公事似的劝了他几句,什么奋斗啦成功啦说了一通,童辉只是认准一句话:我真干不了。——这是他入司以来说的最真诚的一句话。我放手了。

两天之后,我给吴青一个人安排工作时,他忽然对我说,振哥,跟你说个事,我也不想干了。我不禁有些诧异,没想到他的态度变得这么快。童辉走的时候我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吴青大概能干下去,就像我和韩成一样,他走了我留下。我一度把他想象成最贴心的人,愿意给他更大的帮助,无论在哪个方面,看来我自作多情了。我问他为什么要走,他说家里给他找好了工作。——他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坦诚。该走的人总是要走的,留也留不住。也许当初就不该叫他们留下,是我忽悠了他们。他们走后一定这么想。童辉走的时候,林凤晓劝我多留他几天,等我组经理的职级批下来以后再放人,我没在意,觉得那些头衔都是虚的,没有实际意义。现在两个人都走了,我又成了光杆司令,没有任何光环,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从头开始就从头开始吧,这样倒也踏实。

一日中午我到内勤室拿点材料,看见张北一身便装坐在白璐对面聊天,两人嘻嘻哈哈说得热闹。我的到来仿佛是瘟神下界,屋里的空气立刻凝结了,我自己都感到有点煞风景。白璐收敛笑容,把目光转到电脑屏幕上,张北站起身来,微笑着向我伸出手,不知他是何意。

“我要走了。”当我握住他厚实的手掌时,他用他特有的粗粝声音说。

“要走?”我不禁吃了一惊。

“是啊,辞职报告都交上去了,葛辉已经批了。”

原来他那天见葛辉时拿的不是检讨,而是辞职书,难怪这两天没见他上班。我顿时有些自惭形秽,感觉自己没有一点血性,活得太窝囊。

“葛辉跟你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他话都说出口了,总不能食言吧,看见辞职报告马上就签了。咱又不是什么宝贝精英,人家不稀罕。”

“那林凤晓呢?她能放你?”

“我自己都想好了,她还能怎么着我?我跟她说,这里不把员工当人,再呆下去实在没意思,咱到哪里还混不上一碗饭吃?”

我脸上有种火辣辣的感觉,仿佛是在遭他数落。

“你以后想干点什么,有去向吗?”

“还没想好,先在家里歇两天。我隔壁是个买煎饼果子的,我给他办过保险,实在不行我也买个鏊子,跟他学做煎饼果子去。”

“有魄力!”

“好了,我得走了。你好好干,我看你行。”张北拍拍我的肩膀,转身要走。

“我送送你!”白璐忽然说道。

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又拿起镜子捋了捋头发,然后过去挽了下张北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出内勤室。

“走啦!”张北冲我挥挥手。

“慢点啊。”我一直目送他们出去,白璐却只用冷冷的目光瞟了我一眼。

你都混到这份儿上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赶快找个犄角旮旯死掉算了!我仿佛听见白璐对我说。

这几天已经有八九个人辞职了,部门上下充斥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涣散。在保险公司,新人来的时候总是张灯结彩热烈欢迎,老人走的时候却都是悄无声息没人注意。有时你会突然发现,那谁好像很久没来上班了,这时你才意识到,原来他早已离司走人了。然而张北的走却使我颇感意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似乎不至于。据说林凤晓给他谈了一晚上,请他吃的饭,但是死活没有做通他的工作。看来张北已经下了离开的决心,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白璐回来的时候我仍呆在内勤室,正翻看着一份刚印出来的宣传彩页。白璐问我要干什么,我说领几张卡单,她一言不发地忙活起来。我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便说,张北还真行,说走就走,来去无牵挂。白璐忽然眉毛一挑,眼神里流露一丝鄙夷:

“一个大男人,在保险公司混了两年还是一个人,连个属员都没有,业绩好又能怎么样?能混出来的有几个?都快结婚的人了,总不能老是吃了今天没明天,哪个女人愿意跟这样的?……”

我一时无言以对。我感觉白璐一下变成另外一个人,全然不是平日所见的样子。但她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变幻出一副可爱的表情,笑吟吟地对我说:“振振,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晚上我去相亲啦,那男的在国税局工作,长得挺高挺帅的。我们在咖啡厅见得面,聊了一个小时,后来他开车送我回的家,我发现我已经有点喜欢上他了。”

“哦。”我耷拉着眼皮,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像被她剜了一下。

“可是我又觉得这个人不大老实,说话油腔滑调的,唉,长得帅的男人都不大靠谱——你说我要不要跟他发展关系?”

“我那卡单开好了吗?我还有事,马上得走。”

“好好,我马上弄,你别急,不过你说一下嘛,我要不要和他发展关系?”

“你怎么这么不害臊?就算你看上人家,人家也得看上你才行吧?人家说要追你了吗?”被她逼得走投无路,我只好这么说,口气有点气急败坏。

“说的也是啊。”白璐一脸委屈的样子,撅着嘴说,“他条件这么好,怎么能看上我呢?就算这会儿看上了,过两天他又看上别的女人怎么办?唉,愁死了……”

我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什么妖孽变的,真有点刀枪不入的意思,栽在她手里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从那日起,白璐开始向部门里所有人公开自己的相亲经历,逢人便说自己昨天又见了个什么男的,聊了些什么内容,以及她对那男的怎么评价,说得绘声绘色滑稽可笑,别人都跟听笑话似的,一边饶有兴味地听,一边做着评判帮她出谋划策。但她对所见的男生似乎都不太满意,总能挑出这毛病那毛病,并且央求所有听众给她介绍对象。她说只要有男人看着还顺眼就可以介绍给她,见见面吃顿饭总没什么,来者不拒嘛。她还说明年是她本命年,结婚不太好,等到后年就太晚了,争取今年就把自己嫁出去。她现在成了名符其实的结婚狂。

她说这些的时候毫不避讳我的存在,好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也许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时常当着我的面讲她相亲的事,甚至叫我给她介绍男朋友。开始我还暗自懊恼,时间久了竟变得麻木起来,她说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也许我们之间已经彻底撇清了。我跟她说话却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一开口总带着几分冷嘲热讽,非损她两句才觉得舒坦。我不认为我对她有什么不满——为这种事不值得;更不认为我会嫉妒她所说的那些男人——那些人怎么配让我嫉妒?我只是觉得和她比较熟,说话可以随便一些,没有恶意。而且她似乎也并没表现出任何反感,总是一副傻呵呵的样子,说她什么她都会笑纳下来。

“我说,你能不能少在单位里说你那些破事?你不怕影响团队士气吗?”有一回去内勤室的时候,听见白璐跟一个刚入司的女孩讲她相亲的事,忍不住说道。

“为什么会影响团队士气?”白璐一脸困惑的样子。

“现在大家都忙着帮你找对象,哪还有心思工作?”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没看这阵子大家都不上业绩吗?有点公德心好不好?”

“可是我找不着对象怎么办?岁月不饶人啊。”

“智商有限,长相一般,有个男人要就不错啦,还挑三拣四的,能找着对象那才怪呢。”

“我哪里挑三拣四啦?我就是想找个老实一点,家庭条件好一点的,这个要求很高吗?”

“你们女人怎么都这么物质,你为什么不能找个聪明能干的,有点发展潜力的男人?”

“我就是很物质啊,我可不想一结婚就过穷日子。你也知道我脑子笨,哪里看得出来人家有没有潜力?万一看着挺聪明其实是个大骗子怎么办?”

我无语了。那个刚入司的女孩笑盈盈地看着我们一唱一和,就像在看二人转。这时我忽然发现叶芳站在我身后,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不知她什么时候进屋的。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刚才说“你们女人都这么物质”的时候,我脑子里的“女人”并非是泛称,而是那些曾经接触过的活生生的女人,包括白璐和田雪,当然也包括叶芳。不知她是否听到我刚才的话,更不知她听到以后会作何感想。也许是我多虑了,想不到我还这么在意她的看法。

白璐一脸笑靥:“你们男人不也一样?看见有点姿色的女孩就往上扑,看见丑八怪就躲得远远的,大家彼此彼此啦。”

“那不一样。”我把脸扭向一边,口气很坚定。

“怎么不一样?”

“男人喜欢漂亮女人是出于生物本能,就像人饿了想吃饭渴了想喝水一样,是自然规律。但女人喜欢有钱男人并不是出于生物本能,而是因为价值观扭曲,是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在作祟。这两者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白璐的脸色有点难看,我心里感到一丝得意。

“你说的不对。”白璐咬了咬嘴唇说。

“哪里不对?”

“你说男人喜欢漂亮女人是出于生物本能,就算是这样吧,但是你要知道,女人对于安全感的追求也是出于生物本能。我们想找个有钱老公不是简单的价值观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出于安全感的考虑。现在社会变化太快了,没法给女人安全感,什么都靠不住。哪个女人不喜欢高大帅气的老公,可是高大帅气能当饭吗?谁能保证他一辈子对我好?现在唯一能给女人带来安全感的就只剩下房子和存款了。”

我似乎又被她的话噎住了,忽然有点神伤,白璐却像狠狠出了一口气似的。

“你说的不对。”我说。

“哪里不对?”

“你以为只有女人需要安全感吗?天底下有哪个人不需要安全感?安全感这东西本身就是稀缺资源。物质的东西也许能靠努力来获得,但是安全感这东西就藏在人心里,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来的……”

大家都不说话了,空气好像被凝结了一样。我看了眼站在旁边一直面无表情的叶芳,不知她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那几天我过的很郁闷,好像对自己失掉了全部的信心。我觉得我没法给女人带来安全感,甚至没法给自己带来安全感。我是一个没用的人,根本不配拥有一个女人。

然而等平静下来,我心里又升起一些不甘。身边有很多人,论能力论长相都不如我,也看不出有什么家庭背景,却早早的找了老婆,还都有模有样的。大街上经常看到一些人长相一般骑着电瓶车的男人,后座上却坐着一个相貌姣好的女人。——那些人靠什么手段把美女追到手的?那些女人就不需要“安全感”吗?

我想不明白,只好把这种神秘莫测的现象解释为“缘分”,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其实我对命运的事一点也不感冒,但还是要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等我担当大任以后,钱也有了,地位也有了,“安全感”也有了,女人还能没有吗?人家有把妹的手段,没有“安全感”也能把到女人,我太实诚,不会骗女人,只能靠硬实力了。这时我又感到一阵惶恐,我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么乐观了。我的性格过于优柔,缺少一股子狠劲,这样下去别说发财了,就是生存都有困难。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几日我误打误撞竟连续上了好几单,把上个月丢失的业绩补回来不少。然而大家好像都不在状态,甚至不太关心业绩的事,虽然我的业绩遥遥领先,在单位却没引起一丝反响,说来不禁叫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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