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不到野溪边
涓涓,我又想你了……
这时候,我看见两只油鸭,在银溪的水草间游荡,时而游泳,时而潜水,忽儿又你啄啄我的羽翅,我啄啄你的嘴角,宛如初恋的情人,急切地亲吻一般热烈。它们好悠闲,好快活,可它们甜蜜么?
我问:“油鸭,你俩为什么还不归巢呢?是无巢可归吗?雀子都要有个巢,谁都不愿做那寒号鸟。那你俩总该衔草筑个爱巢呀,在此野战,好看么?”
油鸭无言,连家鸭的通用语言“嘎嘎”之音,它俩都似乎不懂。
鸭不懂,人懂。涓涓,我有温馨的家,有你,有我们孝顺的儿女,孙辈,有我雅致的书房,浓郁的书香,一叠叠洁白的稿纸,一盒盒秀丽笔,以及我花了数十年心血写下的许多文字。
我想归,却未归。我耽于山水,市郊野外,村落田垌间,清清静静地度日,在没有市声的喧嚣,没有人为的纷争,没有是是非非的牵绊中度日,以至流连忘返。
我聆听决决流泉,淙淙溪水,陂水哗哗,百鸟争鸣,田客吆牛,渔歌唱晚。
我看螺岗夕照,北岭炊烟,蔗海绿波,满垌金黄,百鸟归巢,翠竹摇曳。
我是出来看世界的,我需要不断地寻找我的活水,生活既然是写作的源泉,我就不能让它有一刻的干涸。
此刻,我一个人在银溪之畔,独自徘徊,在这相思树间,愈益相思。涓涓,你知道么?你有感应么?你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么?
我总爱想些往事,想那些同你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日子。涓涓,我知道,你一定也在想我,盼望着我早一点归去。你总是担心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南来北往,东去西来,四处奔波采风,会有个什么闪失。
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心的。我这个人心善面善,无论到哪里都会遇上贵人。这世界,好人总比恶人多。
出门在外,我自有我的经验和办法。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遇见多少陌生人抱团而坐,只要我真诚地先开口说:“大家在这里坐呀?”就这么简单一句问候,自然就有人回应我,亲切地问我从哪里来?有无口渴和肚饥?这一招,屡试不爽。
何况,就在这一带乡村,我有很多早年认识的农民朋友呢?只要我拨通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手机,说明我在这一带的某处,都会有人开车来接我。而且,这开车接我的人,他挂了我的电话后,必定拨通三两个人的手机,通知他们我到了这个地方,他准备接我到哪一家农家乐去。
这朋友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没有那些横刀立马者指挥百万雄兵的韬略,没有待那三通鼓响,即可挥兵前进,抢关夺隘的英雄气概,一通电话,招来三五知己,或一两桌人喝酒,倒是绰绰有余。
无须惊奇,这是常事。那得到通知的朋友,在我们到达那家农家乐之前,也许已经提了一只十斤八斤重的大阉鸡,或羽毛雪白的湖鸭,又或羽毛赤褐的田鸭,交给农家乐老板加工了。
稍后,那斤把两斤重的罗非鱼,或三五斤重的大头鳙,各种刚刚从地里采摘的时鲜蔬菜,抑或自己浸泡的蜂蜜酒、桑椹酒、岗稔酒,都会有朋友一一带来。
涓涓,这些朋友先到者,见到后来者,必定爽爽朗朗地用笑声作为打招呼的代言词,或者往对方的肩膊上一拍,就算是礼数尽到了。
也就是个把钟头,一桌或两桌的菜,就陆续摆在了桌面上。大家同台喝酒,不分高低,就那样围坐在一起,各取所需。除了有人先夹了一个鸡腿或鸭腿放进我的碗里外,决不会有人硬要你吃这样或那样,更没有人会随便给你加酒。
大家心里都明白,如今的人不饿,不会暴饮暴食,各自随意即可。在这农家乐,大家争的是发言权,不吐不快,谁都想多说几句。
这也难怪,这些“立身既质直,出语无谄谀”的乡村朋友,如今各据一处,耕山种果,牧羊放牛,饲养猪鸡鹅鸭,挖塘养鱼,各忙各的,很少相聚。如今因我而来得以聚聚时,在酒酣耳热之际,都想多多交流,那怕话多过米碎,谁也不会见怪。
涓涓,你不知道,我每次来,他们都争着想我到谁谁家过夜哩,我分身乏术,但有决定权,无论他们争得多激烈,最后归为一句话:听韧哥的。
我常到的,自然是国兴家,阿英到小金处带外孙去了,俊杰他们又没空回来。他一个人守着一栋楼,也怪想我同他扺足夜话的。
好了,我要到国兴家去了。别担心,我好好的,愿你快乐!
阿勇
2018年11月9日,在调丰
是非不到野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