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叫老王,我有疙瘩汤
我没有一个姓毕的姥爷,也没有一个像李刚那样的爸爸,我只有一个叫老王的爹。
老王是个老实守旧甚至有些古板的父亲,而我则是从小天性天马行空,习惯了惹是生非的儿子,这就注定了我和老王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所以,我从来就不是老王的宠儿,虽然老王36岁才有了我这个他最小的孩子。
幼年时代,老王以为我天资聪慧所以对我关爱有加百般呵护,后来发现我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所以少年时代,老王对我头疼不已拳脚相加,我则还以横眉冷对摔门而出。最严重的时候,我和老王一年加起来都说不了几句话。
其实,在内心里,老王还是很值得我这个儿子为他骄傲的,老王是个研究化学的工程师,要不是我为了偷老王一些钱撬了他的抽屉,发现了一个金灿灿的奖章,和一份“为纪念王茂公同志为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发所做出的突出贡献,特发此金质奖章以资鼓励”的证书,我还不知道原来老王这么牛叉。后来老王告诉我,他还见过周总理,那绝对是那个年代逼格很高的事情。
老王其实在青海的研究基地混的挺好的,也挺有前途的,本来想把我们全家都接到青海去,但因为我妈当时怀着我,也怕以后探亲太远,所以老王也算是为了我们家和我才回到家乡这个小城的。
回来,也就意味着老王这辈子事业的完结。因为在一个小城,哪儿有什么化学供他研究呀。不过老王还是很努力的,回来后自学德语、日语,期待有一天能报效祖国,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贡献自己的力量,可老王慢慢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加上老王天性老实胆小,不会搞那些钻营拍马,于是老王也就认命了,混混沌沌窝窝囊囊一辈子,在一个小机关混到退休完事。
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老王的绝对信奉“君子远庖厨”的。他在家的作用就是利用自己的专业组装修理个收音机电视机什么的,在那个崇拜知识的年代,母亲还是很崇拜老王的,主动包揽了一切家务,做饭洗衣都不用老王插手,老王在家里真可以用“甩手掌柜”来形容。
后来,母亲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家中一下子少了顶梁柱,老王也毛了爪子,从不做家务的老王也开始学着做饭洗衣,但是苦于没有天赋而且从未干过,老王不是菜炒糊了就是衣服洗不干净,好在那时哥哥姐姐年纪稍大点了,能帮他一把了。记得最感动的一次就是我感冒了,高烧40多度,老王彻夜未眠,一会儿喊我起来吃药,一会儿给我量量体温,还破天荒的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碗疙瘩汤,还荷包了俩鸡蛋,虽然缺盐少油的,但还是让我含着泪水吃了个底朝天。
后来我跟老王提过这碗疙瘩汤的故事,老王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只会做这个。简单呀。”我勒个去,这哪儿对得起多年来我对这碗疙瘩汤的美好回忆。
后来,因为母亲和姐姐的去世,以及老王的再娶,再加上我的叛逆,我和老王产生过极大误会和矛盾,曾经有很多年,我一直漂泊在外,做过工人,干过厨师,摆过地摊,卖过衣服,干过苦力,贴过小广告,写过文章,做过记者,我从来都是咬着牙,从没告诉过老王我在哪儿,在干什么,也从未问家里要过一分钱,表面上老王也装作从不过问我,可后来哥哥告诉我,老王还是很在意我的,总是偷偷的问哥哥我的下落,表情严肃但语气急迫。
再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当我回家,老王总是有话没话的和我聊几句,虽然我还是爱答不理的,但我说什么时,老王甚至开始随声附和,有些怕我了。抽烟时偶尔老王也有意无意地递给我一支,而且可能是当年搞化学研究的原因,虽然当年国家让他们疗养了很久,但现在老王还是患了一身的病,每次回去,老王总是喊着这儿疼那儿疼的,语气就像小时候我跟他撒娇一样,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老王这是在以他的方式向我示好,在最爱我的老王眼里,我大了,不再需要他照顾我了。而在我眼里,最爱我的老王老了。需要我来照顾他了。
或许是年龄的原因,或许是自己的良心发现,老王,你让我在年过不惑的年纪,深深体会到了你的重要和无法割舍的父子亲情,老王,儿子不孝,少时悖逆父言,长大离父远游,至今未娶无后,原谅儿子至今才体会到你中年丧妻,老来失女的心情,明白你所做的一切,甚至这时才明白你当年教育叛逆的我的那句“老实人常在”,你呀,老王,老实了一辈子,羞于表达,疏于张扬,却全是为了你的儿女呀。
老王,作为一个码字的,本想矫情一把,把你写高大上一些,可提起笔来千头万绪又把你写的老实了,我还是得矫情一把,老王,我去过那么多地方,看到过那么多风景,吃过那么多的美味,却永远怀念你亲手做的那碗清汤寡水的疙瘩汤。
老王,下辈子咱们还做父子吧,还是吵吵闹闹的,还有,本来我答应你,争取今年解决终身大事,明年让你抱上小小王的。可是老王,又让你失望了,我和女朋友分手了,又得让你再等一段时间了。
老王,实话告诉你,今天,我给自己做了一碗疙瘩汤,又读了一遍朱自清的《背影》,写完这些文字,我流泪了,为父亲这两个字,为了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老了,也为到了不惑之年才领悟到父爱的我呀……
坚持原创美食文章,央视《味道运河》《吃货传奇》美食顾问,搜狐吃货自媒体联盟执行秘书长,美食纪录片《搜鲜记》总策划王老虎与你共同搜寻舌尖上的“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