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事”的祁阳表哥

几次到祁阳拜访表哥，他都没工夫在家，找他叙旧，更是未能入愿。每次问起表嫂，她总是笑着说，表哥“耍事”去了。初听“耍事”这个连《康熙字典》都查不到的词，感到很奇怪，祁阳人怎么把辛勤劳动当成了“耍事”呢？

今年寒假经过一番思考（农历12月25日），决定再到祁阳文明铺，去拜访多年不见的表哥，才正真领悟到了表哥“耍事”的高尚情怀。

记得 几年前的暑假，我清闲得很，便想到表哥家走走，与他叙叙旧。没想到，我去的不是时候，当时正是农忙季节，表哥带着两个儿子下田“耍事”去了，只有表嫂在家里洗衣作浆，烧水做饭。直到正午吃饭时分，表哥才带着满身泥浆，微笑着回到家中。吃饭时我本想和他一边喝一边叙旧。可他帮我满满地斟上一杯自家酿的米酒，给自己也斟了大半杯，端起酒杯与我碰杯，算是礼节性地敬酒，便一饮而尽，匆匆吃完两大碗饭后，起身微笑，向满是期待叙旧的我表示歉意：“老表，你慢慢喝，冒陪你嗒，我‘耍事’去了，晚饭再陪你喝”。我也只好说：“去忙吧去忙吧。”

望着表哥匆匆去“耍事”的背影，我有点不是滋味儿，也许在农忙季来拜访作田的表哥的确不是时候。吃过午饭后，我不想耽误表哥一家“耍事”，道别了表嫂，踏上了归途。

后来回到家里，总想以表哥“耍事”的态度来对待工作，可我无论怎么调整心态，都很难把工作“耍”起来。上班就期待双休日、节假日的到来，做家务就期待老婆快点回家。

说实话，表哥是个自由的农民，已过花甲之年，两个儿子也娶亲立业，理应是享清福的时候了，可他为什么总是闲不下来，而且把“事”当成“耍”呢？

也许是岁月的磨砺，使他懂得劳动的珍贵吧。表哥3岁时，母亲就被逼改嫁，他无兄无弟，跟着他父亲在苦水里泡大的。年轻时，为改善家境，单枪匹马，上云南，下广西，到处找不着活干，挣不到钱，很是苦恼。成家后不久，社会发生了变革，田土责任到户，时时有活干，处处有钱赚，他很开心，也很珍惜每次劳动的机会。

他以劳动为快乐，把辛勤劳动当作“耍事”，这是一种普通人难以理解的情怀。他一天不劳动浑身都不舒服。记得每次表哥到我家（衡阳）做客，若是上午来，吃过中餐必走；若是下午来，第二天大清早必走。你若强留他，他总是微笑着说“屋里有很多事“耍”，放心不下。”

这次来特地选择在寒假来拜访表哥，找他叙旧，是为了吸取上次的教训，心想，岁末年底，表哥总该有时间坐下来与我叙旧了吧？这次来得应该是时候！

可是事不凑巧，我来得更不是时候。表哥比暑假农忙时分还要忙。一天到晚仍然在兢兢业业地“耍事”、“找事”。而且从无怨言。我在他家住了两个晚上，也没有找到与他叙旧的机会。他每天凌晨3点多就起床，要把一年辛勤“耍事“的成果——四五千斤槟榔芋、六七千斤姜、一万多斤鱼，一担一担，从田里、土里、塘里挑回来，又一车一车拉到祁阳县城集市买掉，以此来体现他作为一家之主的价值。今天凌晨要去卖的是黄姜，明天要卖的就是槟榔芋，抑或后天要卖的就是几百斤草鱼、青鱼、鲶鱼。他要把2万多斤“耍事”的成果，在过年前，兑换成劳动的价值——10多万元人民币。

岁末年底，表哥天天如此开心地劳动着。从凌晨3点去，到早上9点前回。今天早上，他回得比任何一天都早（可能是因为我到访的原因），回到家中还不到8点半。 我懒在温暖的被窝里，听到表哥讲话的声音，想趁此机会找表哥叙叙旧，一头爬起，来到楼下，表哥早已不见踪影，听表嫂说，他开着三轮摩托车到别人家鱼塘“耍事”去了（贩别人家塘里鱼明早到祁阳去赚个2元1斤差价。）

看来这次找表哥叙旧又要成泡影了。当天傍晚，表哥“耍”完”事”回来已经是掌灯时分，吃过晚饭后，表哥主动找我促膝长谈，但我看到表哥忙碌了一整天，明天还要赶早，于心不忍，草草与他寒暄一阵，劝他上床早点歇息。

第二天，我硬着头皮起了个大早，但仍然没有赶上与表哥道别，叙旧长谈只有等下次机会了。走时表嫂把表哥的劳动我果——鸡、鸭、鱼、肉，还有生姜、豆腐、槟榔芋等塞满了我的汽车尾箱。我满载而归，收获的不仅仅是表哥“耍”出来的原生态的绿色食品，尤其是表哥“耍事”的乐观态度和无私奉献精神将永远激励我开拓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