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
西西弗斯去找众神之王宙斯抱怨自己日复一日推石头没有任何意义。
宙斯:“你一天到晚做什么呀?”
西西弗斯委屈地说推石头呀不停地推石头。
“这就是意义。”宙斯对西西弗斯微笑。
“这就是意义?!”西西弗斯不解宙斯的话,“我每天不停地推石头,推到半山腰石头就滚落原地。然后我就得返回原地继续推,推到半山腰又滚落原地。然后……又然后……翻来覆去,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宙斯问西西弗斯天天如此就很辛苦么。西西弗斯狠狠地点头:“当然辛苦,天天如此,完全重复。今天和昨天一样,明天和今天一样,毫无意义。”
宙斯微笑不语,示意西西弗斯继续自己的劳作,但法外开恩允许西西弗斯休息一天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儿。
西西弗斯高兴地离开了宙斯。他终于可以摆脱那可恶的巨石休息休息。
可他一时竟然想不出最想往哪去,也不知道最想做什么事儿。
于是他在天上乱逛。直到发现一头猪悠闲地躺在圈墙根儿晒太阳,嘴里发出惬意的哼哼声。
西西弗斯蹲在猪向前:“喂,匹克你在做什么?”
那头被唤作匹克的黑猪扯完一个长长的呼噜,不满地瞧了眼搅扰了它好觉的西西弗斯:“做什么?你说我在做什么?你看不见我在做什么?”
西西弗斯赶紧为自己的鲁莽道歉解释。
“吃啊,睡啊,吃啊。饱了睡,睡醒吃……”
“天天如此吗?”西西弗斯问。
匹克白了他一眼:“天天如此,难道还有别的样子?”
西西弗斯摇头,又点头。
“那你一天到晚做什么?”
西西弗斯告诉了它。
“哼,你和我没什么不同……”那头肥胖的黑猪匹克鄙夷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继续自己的呼噜。
“简直就是猪。”西西弗斯低声骂一句,悻悻离开。
陌生的宫殿。一只小白兔在一个巨大的石臼前不停地挥舞手臂。离石臼不远,一位身形壮硕的男子挥着锋利的斧头在砍一棵细细的桂花树。
石臼里的药永远捣不碎,捣一下碎了,石锤离开,草药又变成原来的样子;男子手中的斧头虽然锋利得闪着寒光,每一斧头下去那树就快断开的样子,可斧头离开,树马上又恢复成原样,根本看不出一点砍过的痕迹。
“你在做啥呀?”
小白兔不满地瞥了眼不礼貌的闯入者,懒得理他,依然在捣自己的药。
“你在做啥?”西西弗斯又问一句。
“你说我们在做啥,你是不是傻?”小白兔和男子几乎同时反问。
西西弗斯指了指石臼和桂花树:“有意义吗,你们?天天如此?”
“你是不是傻?”男子和小白兔异口同声,“大概只有傻子才会问这问题。”
西西弗斯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沮丧地扭头离去。
西西弗斯心情有些灰,一路嘟囔着离开天庭。
夕阳照着山前的缓坡,一群羊在自由地吃草。
小羊羔快乐地“咩咩”叫着追逐。大犄角公羊兴奋地骑在母羊背上撒欢。母羊悠闲地吃着草,偶尔抬起头望着白云,望着坡上的牧羊人“咩”一声余味悠长。
两位牧羊人,一个老头,一个孩子。
老头枕着胳膊,一只腿高架在另一腿上,似乎在弹风的琴键,像一面小旗。
孩子坐在老头身边,嘴里嚼着草棒,挥着长长的鞭子。于是风中传来鞭子的吟唱,云影里映着鞭梢的舞蹈。
“你们……天天都放羊么?”西西弗斯问。
小男孩吐掉嘴里的草棒:“当然,它们等着哩!”
“一辈子都放羊?”西西弗斯问老头。
“我倒觉得羊放我,嘿嘿……”老头坐了起来,朝那大犄角公羊扔一块坷垃,笑骂一句。
“羊放你?”西西弗斯看一眼老头,满眼不解。
“他也一辈子放羊吗?”西西弗斯本想再问关于意义的事儿,又担心他们根本听不懂什么意思。
“有什么问题吗,一辈子放羊?不光他,还有他老子,他老子的老子……”老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坡下的坟头,“还有我老子。”
西西弗斯返回天庭去找宙斯,余下的半天他不准备休息了。
“你再也不要推石头了!”宙斯满头大汗,快乐地推着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