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冰山一角之三分之一

年轻的四嫂跟我同岁，还记得娶她的时候，我特意请假回乡，是我作为接亲的姑娘去接她上车。可是她突发心梗，生命停留在5月19日。

墓地选在王家墓地不远的地方。

那片在19年被伐掉的杨树林，也就是我父亲墓地所在的林子如今怎么样了？

出殡的车浩浩荡荡地下了国堤，拐过林场的老房子，几排稀疏的树苗像没有准备好一样闪现在眼前。当地政府果然没有让我完全失望，可我为什么仍然满怀一丝不甘和惆怅——

这片土地，因为父母亲长眠于此，所以我对它倾注了眷恋与深情。我每年回乡的源动力，从看一眼故乡的老屋，终是转移到了这片家一样的林地。

记得前年我还多方请教关于植树绿化事宜，最后有在林业的朋友给我了答案。说是被伐的树，林业部门是有规定的，伐多少，要相应地补栽伐掉的数量。我因此日日期待一个满意的结果，仿佛为了给父亲一个交代。

三分之一栽了杨树苗，三分之二种了玉米。

据老家的人说，栽树的时候，受到原来在林子中间开荒的人的阻挠。且不论是先有的树还是先有的开荒地，单说这份让人看不懂的妥协，对，说是“没办法”，最后给人家留出种地的部分，剩下这一块地“勉强”栽了树。

我站在高处不敢俯视东南西北，目光如此一览无余，却又触目惊心。我们小时候期待的出路，如今四通八达，而我不敢任意地迈一步，恐怕伤到故乡的一寸肌肤。走出北沙坨子曾经萦绕过我的童年，像考古学家的悲叹，它有一天将不复存在，它会像躺在历史书上的那些名字吗？当然不会，它渺小的，如一粒微尘。

想起从侯家岗来北河里的路上，在李家炉屯的路两旁，也是新栽的树苗，但不知怎么，有些地方间隔得大了。后来同车的表哥说，树被当地农民破坏了，即使补上还会给折断，然后假意插在地里。农民这样做的原因是，怕树长高了缮地，影响庄稼长势。这样的目光短浅与在林子里开荒一样，是只顾眼前的利益罢了。

什么叫做不作为？所有开荒地的背后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那些悬挂在路旁的宣传语终究只是一句口号罢了，不要念出声，不要让父辈们更加悲伤。

这三分之一可怜啊，我相信这不会得到父亲的满意甚至原谅。这三分之一的树苗已经有了一小簇绿色的树头，像营养不良的孩子顶着一头乱发。我看着那三分之二的玉米苗也已经出齐了，忽然那种不甘再次涌上心头。凭你这般弱小，怎能一点一点地侵食掉了参天大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