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古言】爱若彼岸殇★21
夜渐渐黑了。
夜每天都要黑，就跟人每天都要睡觉一样。可今夜，林生却没有一点睡意。
白天和刀儿呼的谈话让他的脑子变成了糨糊，混混沌沌，好象明白，又完全不明白。
原本只是他和鱼幼薇之间的恩怨为何又会扯到黑帝？
鱼幼薇不会武功，为何在一夜之间成为连自小习武的他都难以对抗的高手？如果说黑帝的目标是王夫人手中的断红金玉，如今那玉已被他夺走，他为什么还要纠缠？师傅临终前交给他的那颗药丸是否就是鱼幼薇要的“那东西”？
从怀中摸出一个蓝锦小包，倒出里面的褐色药丸，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出个头绪。
不会是什么能治百病，或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吧？
他突然有把它吞下去的冲动。
可看了半天，终是觉得可笑地放弃了。
思绪被各种恼人的疑问鞭打着，身体又被这荒漠上的烈风鞭打，无论那哪样，都不好受。林生灌了口从客栈老板那要来的烈酒，又腥又辣。
这是个边塞小镇，地荒人穷，这里的汉子劳作了一天，只想图个痛快，所以这里的酒腥辣有劲，喝一口立马上头。
果然，才灌了两、三口，头就晕了。
月光淡然撒落。看着前方无尽的黑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温柔的夜晚。
那夜的幼薇美的不可方物，与月同色的长衫，宛如月宫仙子般纯洁神圣。手指上还残留着在她发间游走的滑顺，胸前是她细腻而柔软的体温，闭上眼，那幸福而深情的笑颜似乎就在眼前，从未离去。
为什么这样的感动会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快得让他分不清究竟那夜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他们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走差了？
“媛媛……媛媛……”
忍不住低喃起这个令人心痛的名字，林生从没想过酒醉的幻觉竟会如此真实。
眼前立着的正是他心底最眷恋的那个人儿，只是，纯白的长裙，被染成了深深的红色。
她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如冰。
林生像被电到般陡然清醒。
“鱼幼薇——”
红色的长裙终是刺伤了他的神经，所有的伤痛与仇恨齐齐醒来，灌注到身体的每个细胞中。
鱼幼薇轻轻笑了，笑他反应如此激烈，像被猎人发现的小兽。她的笑，在火光中格外妖艳。
他不动，她也不动，就这样无语对望。直到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划破这宁静的夜。
火光倏的冲天。
鱼幼薇并非只身前来。在与他对峙时，与夜同色的黑羽军团已经将客栈陷入火海。火势来得太急太快，客栈中的人根本没有逃出来的机会。
“绿楚！”林生想冲进去，却被火舌阻拦，无法动弹。
“很美吧！”鱼幼薇走到林生身边，悠然望向那冲天的大火，与林生的焦灼形成鲜明对比，“每次看到这样的大火都会让我觉得灵魂也跟着被净化，好象所有的邪恶与罪孽都会被这火烧得干干净净！”
“被烧得干干净净的应该是你！”
唰的一声，林生的宝剑架上了鱼幼薇的颈项，再一分，就见血封喉。可鱼幼薇还是一动也没动，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是呀，如果当初没走的话，现在也是干干净净了，又怎会再掺和这人世间的是非曲折呢……”
鱼幼薇若有所思的感叹令林生手一抖，气势顿时弱了半截。
然而仅这一瞬的失神，就注定了他的失败。
群竹的长鞭缠上他的咽喉，而鱼幼薇只是微微一闪，便出了他的攻击范围。
“如果你真的很担心那个女人，再烧一会儿，我就放你们去团圆，好不好？”温柔的声音，询问的语调，拉家常般的神态，一点都没有杀人的煞气与恐惧。
“你以为绿楚那么容易就被你杀了！”林生又恨又痛，不知恨什么，不知为谁痛。
“如果她没死，那就是有神仙保佑。”
话音未落，假设就成了现实。一道银光破空而出，硬生生地劈开条生路，强大的气流让鱼幼薇也忍不住连连后退。
刀儿呼抓着被熏黑脸的王绿楚从火海中飞跳而出。一见林生被挟持，不问青红皂白，提刀就砍。群竹手一挥，绿色长鞭蛇一般射了出去。
这是她必杀的一招，此招旦出，就不会有生还者。
她坚信，鱼幼薇也很相信。
可下一刻，她们都失望了。
刀儿呼的大刀不仅砍断了那条连狮子都能一劈两半的长鞭，连长鞭的主人也未能幸免于难。群竹就这样被砍成了两半，瞪着不可思议的眼，跌落在地。
不仅鱼幼薇，连林生和王绿楚都倒抽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敌人！
刀儿呼一甩，刀上的血顿时唰地在干燥的土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子。他提刀指向鱼幼薇，眼中除了惊讶，更多的是似海深的仇恨。
“你是黑帝什么人？竟能指挥他的四大杀手和黑羽军团？”
鱼幼薇先是一怔，又立刻笑了，“看来阁下就是这大草原上鼎鼎大名的‘霹雳银刀’刀儿呼刀大侠！”
“没错！”刀儿呼中气十足地吼道，心底却隐隐泛出不祥的感觉。
“没想到他的仇人还真多！”鱼幼薇点点头，仍是一脸天真的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
鱼幼薇咯咯笑了，指了指他身旁的两人，“你可以问他们啊！”
刀儿呼疑惑地一回头，就这一刹，鱼幼薇动了。凌烈的杀气直击面门，毫不留情。
多亏刀儿呼反应灵敏，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却仍被划破了脸颊。
“你是修罗？”刀儿呼大惊失色。
“正是！”鱼幼薇笑容不减。一招不成又来一招，浸满血腥的红色剑气迅猛凌厉，逼得刀儿呼连连后退，几乎是用尽全力来防守。
林生见状，立刻拔剑加入战斗。这一刻也顾不上什么以强凌弱不光彩了。仅凭刀儿呼一人，说不定下一刻就被鱼幼薇砍杀了。
见林生加入，鱼幼薇的目光紧了下，笑容顿失，攻势狠辣中多了份恨意。反而减弱对刀儿呼的攻击，转而攻击林生。
刀儿呼脑袋一转，顿时清明。竟一点地，退出战斗，让林生独自对抗。而鱼幼薇也不在意，果真直击林生，杀得他节节败退，在心里狂骂刀儿呼这个没良心没义气的家伙。
谁知就在鱼幼薇刺出一剑，被林生架住时，刀儿呼不知从哪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头一刀劈下。
鱼幼薇急速闪开，可强大的刀气仍紧逼而来。哐的一声，红剑掉落，红色衣袖被拉破了一大片，鲜血喷涌而出，霎时间染红了白皙的手臂。
“媛媛！”林生忍不住一声惊呼，心脏被剜了般痛，仿佛受伤的是他。
而鱼幼薇却只是低头看了眼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弯下腰，捡起剑，左手相持，重新面对。
林生猛的一阵伤感。
明明已经痛到脸色惨白，为什么还不放手？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让原本相爱的两人成为分外眼红的死敌？
他们，已回不到初见了吗？
刀儿呼没有林生的感伤，直瞪着鱼幼薇，以防她突然攻击。就在这时，夜风中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呵斥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准打不准打不准再打了，你们谁敢动一下，我就叫他动了就再停不下来！”
“我觉得叫他再动不了比较好！”
随着两个熟悉的声音，曲寂雨和展少陵如狼似虎地杀进这僵局，一见鱼幼薇受了伤，当即脸色大变，一个怒目圆睁，持剑相护，一个呼天骂地，义愤填膺。
“是哪个王八羔子把你伤得那么重，告诉我，我不把他修理地连他爹娘都认不出来，我就不姓曲！”
煞气顿失。鱼幼薇看着他们，又恢复到那个温柔素雅清淡如莲的女子，“你们怎么会在这？”
没好气地瞟了一眼，曲寂雨掀开药箱熟练地为她止血包扎，“还好意思问，一个人跑出来耍帅卖酷，把我丢在那里，想无聊死我啊！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无事可做，最喜欢兴风作浪了！”
听着曲寂雨无厘头的抱怨，鱼幼薇苍白的脸上竟浮出一抹温柔而幸福的笑。然而笑容乍起，人却软软倒下，宛如折根的兰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