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那些惊艳了时光的女子(十八):古语漫韵歌华年
小时候,物质生活、精神生活双匮乏,精神生活尤甚,所以,人们不放过任何接受文化的机会。我很赞同“唱大戏”这个说法,戏台周围相当大的面积,乌压压全是人头。大家都仰面直目,痴迷地看着戏里的人物咿咿呀呀,以唱对话。
电影里的人物和生活似乎更具真实性。在开阔的空地,往往是街道正中或村边庄稼地,拉一幕布,正反两面都坐满了人。我那时还小,却每次都执拗地跟着父母去看电影,可每次都是睡电影。但有一次,我从头至尾一眼没睡,直到一个大大的“完”字出现在幕布上,还意犹未尽。那部电影的名字,叫《刘三姐》。
那部电影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歌唱。我非常惊奇,电影里那么真实的人,竟然也可以用歌唱来代替说话!当时就想,如果我们平时说话也可以唱出来,干活时大家一起,边唱边干,就像《刘三姐》里面的采茶,那该多好啊!
读了《诗经》后才知道,我们的先祖就是这样的!
东门之池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与晤歌。
东门之池,可以沤纻。彼美淑姬,可与晤语。
东门之池,可以沤菅。彼美淑姬,可与晤言。
注释:
东门外的池塘,可以沤长麻。那个美丽善良的小妹妹,可以与她唱和对歌。
东门外的池塘,可以沤苎麻。那个美丽的善良的小妹妹,可和她聊天拉家常。
东门外的池塘,可以沤菅草。那个美丽善良的小妹妹,可和她聊天诉衷肠。
东门,是个充满浪漫气息的地方。仲春时节,诗人“出其东门”,展眼忘去,“有女如云;东门外的大杨树下,等待的身影从黄昏直到“明星煌煌”;东门外的白榆树下,子仲家的小妹妹曾“婆娑其下”;东门外那边的坡上,美丽的姑娘咫尺天涯。今天,我们再次相约东门,倾耳聆听远古时代青年男女那悠长的歌声,那动听的情话。
在东门外,有个碧绿的池塘,那里,经常是男女汇聚,热闹非凡。在那个时代,人们穿葛服麻,所以加工麻衣是一项重要的工作。而加工麻衣的第一步,就是要先沤麻。把麻割回来浸在水中,沤到麻皮变软,捞出来剥皮,洗麻,最后织麻成布做衣。所以,沤麻、剥皮、洗麻这些事情,都是在水边完成。当然,能做衣的也不仅仅是麻,还有葛、苎麻、菅草等。东门外的池塘就是沤长麻、沤苎麻、沤菅草的地方。
麻沤麻、剥麻皮、洗麻是一项繁重而辛苦的工作,特别是剥麻皮,我小时候亲见母亲做这件事,印象深刻。麻在水中沤了很长时间,随着部分麻皮的腐败,臭味熏人。洗麻时,用手攥着麻丝的一头,在水中摆来摆去,甚是费力。《东门之池》中的人,就是在干这些事情。但我们从诗中,却丝毫看不到他们的辛苦劳累,只听到他们欢快的歌声和响亮的笑语。
“彼美淑姬,可与晤歌”,“淑”,善良,“晤”,对。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子啊,可以和她愉快对歌!陈地的女子不但善舞,还善歌唱。想象一下,姑娘小伙一边干活,一边放开喉咙,歌唱碧绿的池水,歌唱手中的苎麻,小伙赞美姑娘的美丽,姑娘羡慕小伙的健力……一唱一和中,两颗心开始共振,慢慢互相靠近,声音更加柔媚,言辞尤为热烈。
从“沤麻”到“沤纻”、“沤菅”,诗人和姑娘从“晤歌”到“晤语”、“晤言”,可见,随着时间流逝,交往增多,诗人和女子在唱和中日渐亲近。想那美丽的姑娘,热情大方,随机应变,歌声婉转似莺啼,妙语连珠更是拨动人心。姑娘一边剥着麻皮,一边和小伙儿远远的对歌唱和,开心时,咯咯脆笑,羞赧处,莞尔嗔语。真是轻风拂面笑颜开,荷香阵阵伴歌来。哪里会有沤麻的臭气?哪里能有劳作的辛苦?有的只能是欣喜萦怀,情愫暗生。
就这样,东门外的池塘边,姑娘和小伙子彼此走近,聊天,笑语,最终切切低语,互通款曲,深情浓意诉之不尽,美好的青春在歌声中灿烂绽放。
在劳动中歌唱,是先民们烂漫纯真的生命形式。在淳朴简单的生活中,唱歌自然而然,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田野中勤劳的女子,劳作中伴随欢快嘹亮的歌声,少了辛劳,多了欢乐。
芣苢《诗经》中那些惊艳了时光的女子(十八):古语漫韵歌华年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
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
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注释:
采呀采呀采芣苢,采呀采呀采起来。
采呀采呀采芣苢,采呀采呀采得来。
采呀采呀采芣苢。一片一片摘下来。
采呀采呀采芣苢,一把一把捋下来。
采呀采呀采芣苢,提起衣襟兜起来。
采呀采呀采芣苢,掖起衣襟装回来。
这是一群采芣苢的女子,她们边采边唱,甚是欢畅。
芣苢,就是车前草。有人说芣苢可治疗不孕,有人说芣苢多子助孕。也有人说芣苢焯水后可食用。不管目的为何,都可以看出,这些女子采摘芣苢,满心欢喜。
何以知之?
每句的前半句都是“采采芣苢”,重章叠唱,愉悦之情跃然纸上,叠词“采采”,既见喜爱之意,又见轻快之姿。薄言,无意义,使音节更为和谐。“采”、“有”、“掇”、“捋”、“袺”、襭,分别写出采芣苢的不同方式,采摘,装起来,摘起来,捋下来,用衣襟兜着,随着采摘的芣苢越来越多,女子们扎起衣襟来装。可见她们对芣苢甚是珍惜,觉得芣苢多多益善。
简短的两句话,一字之易,反复吟唱。我们仿佛看到她们灵巧的双手,轻快的动作,欢喜的笑脸,流动的眼神。她们的心中,或许是子孙满堂的美好,或许是家人饱餐的喜悦,或许是对亲人的祝福,或许是对未来的憧憬……总之,满心欢喜!
心中欢喜岂能不歌?高天寥廓,大地葱茏,人以野物为食,繁衍生息,生命的喜悦回荡于天地之间。那一群采芣苢的女子,她们勤劳的身影,永远劳作在青翠的山野间,她们欢快的歌声,永远回荡在历史的长空中。
由此想来,我青睐以唱传语,还是因为歌声的丰富传达。戏台上的才子佳人,抑扬婉转间别具风韵;刘三姐悦耳清脆的歌声里自有喜怒哀乐。歌唱,应是最丰富的表达,最具美感的交流,最浪漫的传情方式。至今,一些地域和民族依然歌我所咏,美得无与伦比。所以,无论是东门外的女子,还是采芣苢的女子们,她们用古语漫韵,用最经典的抒情方式,歌唱着美妙灿烂的华年。
【简书大学堂 无戒90天挑战训练营第21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