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国士无双
本文是在看完国家宝藏后所写,内容纯属虚构。
秦灭六国后,分天下三十六郡,置官直属中央,为守、为尉、为监,为天下大治,这是大一统的新时代,礼崩乐坏500多年的大周与诸侯,如同尘埃般,消散在大秦的武功之下。
一日,始皇帝携丞相李斯出城围猎,身着戎装的嬴政在大将军王翦陪同下,扬鞭策马,纵横山野。身后紧随着五百黑甲武士,持槊并进,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只是不同以往那奔溃的六国军队,眼前闪躲在草丛与枝桠间的,是无处可逃的山间野物,一年前,秦王便是以这般气势如虹的秦军,踏平中原六国。
“自从齐王投降与寡人,将军与我,再没有如今天快意骑射,这天下一统,武功何寄啊。”嬴政松开驰满力道的长弓,嘭的一声,箭羽在弓弦的颤动下,飕的射向正在食草的鹿,正中这可怜畜生的大腿,只见那受伤的猎物,颠簸着身体,晃动着刺入皮毛的箭矢,在树丛中作最后的挣扎。
“大王,哦不,皇上,战场的武功用于杀敌,皇上的武功乃是治国啊。”王翦扶着腰间长剑,目光肃穆的望着露出半头的朝日,青葱的草地镀上一层红红的胭脂。
“哦,将军觉得,我大秦统一六国,靠的是什么?”
“自然是我西秦男儿的热血和皇上的文韬武略。”
嬴政轻轻抚摸着跨在战马的鬃毛,摇了摇头,弯起一道笑容。
“我秦国先祖,本是西羌蛮夷,虽同为周天子分封,却与六国华夏正统,有着难以化解的隔阂,楚人以我秦人野蛮不化而侧目,齐王以我不尊礼乐而鄙视,为何我们能超越这些高等人?”
“还是我们秦人武力超绝,碾压六国。”
“我大秦有两把剑,将军可知是哪两把?”
“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大秦男儿奋勇好战,大秦将领用兵超绝,这是第一把剑,也就是说,将军你,便是剑。”
“那这第二把剑是?”
“将军可记得长平之战?”
“这是我秦问鼎中原的国运之战,岂有不知道的道理,武安君更是我等将领效仿的前辈。”
“燕赵男儿,骁勇善战,举世闻名,长平一战,白起歼灭赵国主力30万,却并未打垮赵国,反而妇孺上阵誓死效国,可见赵国同样武功卓越,可最后还是输了。”
“恕属下愚钝。”
“法!周人曾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法乃是我大秦的祀,国人的信仰。”从嬴政口中蹦出的字铿锵有力,回荡在山谷的清风之中。
“我秦法严苛,冠绝古今,依法治国,军功授勋,将我们西秦国力铸成一把国家之剑,横扫天下,这便是第二把剑。士兵之剑和帝王之剑,军与国的结合,我大秦军国主义的根基所在。”
“皇上英明,千古未有!”
王翦下马伏拜,嬴政垂视着眼前的爱将,连同长长的胡须随着扬起的嘴角,也笑了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着一声声“陛下”的呼喊,这人的身影在山谷微风的轻抚下,于齐身的杂草中若隐若现。丞相李斯远不及二人迅捷的马术,攥着缰绳,紧踩着马鞍,蹄蹄哒哒的颠着马儿的小碎步匆匆靠近而来。
“丞相本不是疆场之人,何苦伴着寡人出行。”嬴政望着扑在马背上,如失魂的猫儿般一脸狼藉的李斯,哈哈大笑起来。
“陛下与将军实在太快,老臣实在不及追赶,偏偏这楚地的马似要欺负人,专挑地势起伏的地儿走,真是折煞老臣。”李斯捻着衣袖,将额头的冷汗拭去,下马后赌气拍了拍马脖子,棕色的马匹也似乎瞧不起这大秦宰相,倔强地扭过脖子,啃起脚边的草来。
“皇上,时候不早,还请回宫,今早还要上早朝,这可是我大秦立国,第一次正式的早朝,疏忽不得啊。”李斯拱手与胸前,额头的汗水早已风干。他斜睨了旁边的王翦一眼,王翦抿着嘴,只顾着巡视那头中箭的麋鹿,全然不曾关心到丞相的到来。
“丞相心系国家,真是我大秦千秋万载之栋梁,寡人欣慰,有你二人,实在是我大秦之福啊。王将军,那头麋鹿,便赐予你了,随寡人收兵回宫吧。”嬴政牵起缰绳,扭过马头,两腿在马肚轻轻一夹,背着阳光和李斯蹩脚的身影,渐渐离开。
王翦调出五名士兵收拾麋鹿,其余一并跟随着秦王似乎要消失的身影,追赶而上。
那日,朝廷的诏令如春风,从大秦的朝堂,吹遍九州大地。
数日后,早上,天际刚刚露白,鸟儿还未苏醒,连池边的鸭子尚未嘎嘎作响,喜便早早起来着好衣装和顶戴,一副要出门办公事的样子。夫人哀正做着的好梦,却被夫君整理衣领和文书的琐碎声搅醒,心中便升起了一斯小小哀怨,未等这哀怨化作怒气发作,便被喜的问话给冲到的枕边,拾不起来了。
“听说昨日刚请来的先生又走了。”他早就觉察到夫人已醒,只顾着穿鞋,对着眼前的空气直直地问道。
“哎,这两个孩子,天生的不对头,一个往右,另一个偏是要左,哪个先生遇到也是头疼的很。”哀理着散落在额前的发丝,脑海中浮现出昨夜与喜缠绵悱恻的旖旎快意,却也不甚忧心了。
“既然这样,今日我把这两小子一并带上,瞧瞧这俩人能做得什么。”喜穿好鞋子,将双脚交替在地上跺了跺,踩了个紧,拿起卷成卷的竹简文书,出门时又伏到夫人身旁,作势要亲嘴的模样,被夫人一把抵过脸面,仿佛真要嗔怒地说道:“走开,大清早的。”喜自然是知道夫人的情趣的,便也如街头混混的模样,作出强人所难的霸道神气,把硬硬的胡须贴着夫人的脸蛋,直搅得哀嬉笑怒骂起来。
“官人何时回来?”
“办好了事便回来。”
两人相视而笑,别有一番意味。
喜左右携着两个儿子行走在街头,时候尚早,街上除了赶早市的商人和农民,就只有穿梭在街道中的野猫野狗,低低的屋檐下,不时闪过小篆刻画的府邸名字,一切都是新生的气象,一切又残留着过去的痕迹
“阿爹,今日为何带我们一起去衙门?”发话的是大儿子国士。
“皇帝下诏令,颁布法令,要清查全国人口,度量土地,我们郡人口众多,是一等一的大郡,更要将这大事要落实好了。”喜看着大儿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可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小儿子无双眼见哥哥的提问令父亲面露笑意,不服气的他针对哥哥的问题,反倒质问起牵着他小手的父亲。
“因为新国家要有新法度啊,查了人口我们才能知道人的分布,度了田我们方能了解土地的总数,然后我们的皇帝就能根据这些东西,更好更公平的分给人民土地啊。”喜望着小儿子稍稍撅起的嘴唇,比起更像自己的大儿子,喜反而更喜欢像极了他母亲的无双。
“哦,新皇帝喜欢法令,这是个新玩意,和皇帝的名字一样新啊,父亲也喜欢法令吗?”国士望着父亲,扑朔着乌黑的大眼睛。
“阿爹本就是文法吏,自然欢喜我们秦的律法,这是我们强大的根源啊。”喜一脸得意的说道。
“可是,法律那么严格,大家真的都喜欢吗?我就不喜欢别人处处管我,昨天阿妈还不让我和隔壁王家的胖子去河边洗澡,说是危险,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都12岁了,自有分寸。我们家后山的竹林里,那个齐国跑来的老乞丐,每次听他讲解周礼的规范,比起法理,周礼可宽松多了,那个孔子所说的儒法,我就觉得甚好。”
喜被小儿子的话惊的出奇,想不到小小年纪的无双,和后山的儒士走的这么近,惊奇的同时也暗暗担心起来,前日,还听闻皇帝坑杀了百来个犯法的儒士。喜觉得自己做父亲的义务这时便要展现出来了,刚想要开口教导,国士先于自己,教导弟弟起来。
“你懂什么,若是周礼那么好,周天子为啥要出奔,天下为何分裂那么久,六国还不是被我们国家给灭了,如今书同文车同轨,什么都要按照制定好的规矩来,人才不犯错。”
“照你说,人家商鞅还不是死了,制法的人也会犯错,何况我们呢。”
“爹你看弟弟,他狡辩起来,像极了后山的老乞丐,这群老神棍,定是给他施了法。”国士指着弟弟的鼻子,恼的直跺脚。
喜听着两个儿子激烈的辩论,也觉得无奈,治好任两个争辩,不知不觉来到了衙门口。
日光已照亮衙门的屋檐,青色的砖瓦泛着明亮的光泽。在黑色的大门前,三人眼见一身穿青色袄子的妇人跪在门前,喜见状,忙走上前去询问事故,国士与无双紧跟着父亲的脚步。
“小娘子缘何在此跪着,犯了什么法不曾?”
“小女子乃是东街李家屠夫的内人,前日因我家官人酗酒过后,打了奴家,便闹到官府来,官大人依法处分我家官人,以伤害妻子的罪,割了他的头发,发配修长城一年,家中尚有小儿与老母,仗官人养活,此去发为官役,可教奴家如何是好。”说着便掩面哭泣,抽抽啼蹄,惹人怜惜。
“你家是哪里人?”
“本是楚国郢都人,战乱所迫,随夫君定居于此。”
喜眼见女子的难处,同情眼前这新国人不适应秦的律法,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安慰安慰,一边告诉她一年的时光很快,家中若有困难,自有朝廷接济,一边打发她回家去了。
“孔子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哎,可怜这家人。”无双看着远去的身影,扯着父亲的衣袖说道。
“又胡诌什么,依法治国,这是国家根本,谁叫他官人犯了法,没得辩。”国士反驳自己的弟弟,两人又吵了起来。
喜叹了叹气,将胁下的竹简夹了个紧,携着两小儿,步入衙门,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