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精神(钱穆)
中国西方的三位史学家:黑格尔,马克斯,斯宾格勒。德国历史时间短,黑格尔根据哲学来来讲历史,因为德国没有极长的时间历史材料来形成精美哲学,所以他认为人类是精神逐步战胜物质的历史。马克思将人类社会阶段历史演变放在自我设想的一条线上。斯宾格勒认为,任何民族,文化都有兴亡盛衰。中国几十年都在的学习西方,但我们要解决我们自己的问题,该认识自己。大家热烈地讨论民主,中国若真要学习民主,要认真学学中国的老百姓,他们身上保存着中国历史的旧传统和真精神。
中国政治是一统的政治,西洋则是多统的政治。从空间上看,秦以前,中国其实早统一了(封建统一,周代就是分封诸侯的中央制定制度。西周式微,齐桓,晋文尊王攘夷,尊的就是政治一统。)秦以后,一统是常,多统是变。西方相反,希腊(与春秋略同时)是许多分裂城市。罗马帝国实际是将几个征服地(意大利,希腊,以及地中海其他征服地)绾结成一个头。从直线时间上看,迄今为止,中国仍是一条线上的中国人,西方则从希腊人,到罗马人,拉丁人,日耳曼人,法国,德国人,虽都是白种人,但政治上是多头的,有极高的堡垒,极深的鸿沟。法国政治家孟德斯鸠把政体分为君主专制,君主立宪,民主议会。根据一般历史来说,有的政府是军人政府,有的是贵族传承,有的是富人政府。中国的科举制度不论贵族军人贫富,主张选贤任能,基本是民众组成。皇帝并不是掌握一切大权的人。唐代三权分立,宋太祖时因宰相去职,皇帝要任命新宰相,找不到敕旨的副署人,而发不出去。后开会协商,由宰相府会议盖章代发。中国一直有监察制度,直到宋代谏官习气太横没主见在政府内不发生作用。明代谏官被废,元清两代专职开始厉行。西方政事由皇帝管,道理由上帝管。政教合一,或为他们的极权政治(罗马,德国)。中国正是理论既不在凯撒又不在上帝,而在士。中国的士是讲道的,带有半宗教的意味,他们参与政治,但不追求个人经济,他们为公众服务。正是有了士这一流品,中国政府才不会成为军人政府,贵族政府,富人政府。中国的土地制度流转过程相对和平。中国社会士“士”与“农”相配合的,士一般从农里产生,退休后做乡绅。工商不允许报考官人,官人不得开店设厂。官家富人在更替流转,中国政府不会成为富人政府。今天中国社会里的“士‘质量先变了,他们接受了西方的权利观念,却没有接受他们的宗教精神,只讲个人权利,而不讲仁爱牺牲。西方大家都敬重耶稣,苏维埃敬重马列,现在中国却缺乏一个大家敬重的共同对象与中心。于是敬重银行行长,单位领导,引发派系争端。任何一个社会,应该要有大家愿意为之受教的共同尊崇的对象,这才是教育的精神所寄托。
早期中国的活动范围局限在黄河流域小小地区,神农氏皇帝在河南省,尧舜禹在山西。黄河下游东部较盛,西周新型正统以齐鲁为主,长江流域的吴越在春秋末期才突起,到战国又没落。秦汉依然黄河流域为主,到三国,长江流域才跑上历史舞台(吴、蜀地盘扩充到南方),但是人才依然是北方的(刘备诸葛亮北人南迁)。直到东晋南渡,建都金陵,长江流域才有历史上的正统政府,但它偏安的,不士一统的,而且仍士北人南迁。安史之乱,北方经济开始崩溃,需要仰给南方。这时候的经济才有南重北轻之势。宋代监督开封,也为便利江南米粮北运。开封士东部南北中心,地势平坦,无险可守,迁就了经济打算,折损了国防计划。元代建都北京,开始采用海运(天津)。海运的源头是长江,江浙、江西、两湖。太湖波阳虎洞庭湖是粮食盛产之所,你那放经济命脉。明代不用海运,开辟运河。明清两代南粮收入是北粮十倍。中国地面动态,从黄河流域转向长江流域,从大地面转向小地面,从高寒向低暖地带滑下。西方则由希腊转到罗马,从意大利传向西班牙葡萄牙比利时,英法德,苏维埃,是有温带向寒带,低处向高处爬,从小地面移向大地面。因为中国地方大,变乱时就向四处跑,总有几处土地成为新文化的处女地。钱穆先生主张建都西安。中国政府头脑指挥中心应该摆在冷的地方,不能放在安逸温暖处。中央政府要零头到,不必刻意接近苏浙闽粤,他们有能力会向政府迁移。长江中下游气候暖,地方小,人口多,一切像在拥挤,冲撞,不容易产生大气魄大力量的人。大家往内地跑,文化可以流动,个人精力可以发泄。到一个落后的新地区去,才有想象,有创造,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