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墙里的童年

2020-05-26  本文已影响0人  知更2020

     细细回想起来,我的童年几乎都是在水泥墙里度过的,没有乡村里热闹的自然野趣,也没有什么大都市里繁华的游乐设施。这样的童年向来都是被父辈甚至是同龄人们怜悯和惋惜的,但是于我而言,那些水泥墙却不是水泥墙,而是我内心的“城堡”。

    记忆的源头的“城堡”在奶奶家的院子里。那个现在看来很小的半封闭家属院,却是童年的我眼里的乐园。院子四周都有高高的水泥墙围堵着,墙的顶部还有特意设置的碎玻璃片插在上面,大人们说是夜里用来防小偷“扒墙头”的。院子方方正正,平淡无奇,但是中心位置却有一个不大的圆形小花坛,也用低矮的水泥墙围着,防止我们这种“采花贼”去“扒墙头”。这个花坛是我童年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我只需要稍稍用力就可以爬上去,站在其实并不很窄的水泥平台上走一圈又一圈,美其名曰“练平衡力”。可是一到夏天,平台边就会长出许多青梅树的树杈挡住我的路,只好作罢,便会跳进花坛里,很“邪恶”地故意拨开土,掰下讨人厌的树枝去戳小蚂蚁们的家,搞得它们四处逃窜。

    童年的第二个“城堡”是外婆家的两个窑洞。外婆家住在不算高的小山丘上,每家每户都会住在并排建好的土窑洞里,外墙也会用更坚实的水泥糊上一层来加固。外婆的家是相面对着的两个窑洞,一个是主房,另一个稍小一点的被称为“小房”,我的第二阶段的童年就存在于这仅隔三米宽的两个水泥房里。当然了,这里可玩的空间很小,主房用来作起居室,这里没有什么好玩的物件,但是由于常年阴凉潮湿,老式大木柜的缝隙里总是会生出许多“鞋底虫”来,长大后才知道原来它们叫“鼠妇”,很奇怪的名字。这种丑陋的小虫长很多只脚,我总是会盯住某只腿脚不那么利索的落单小虫,用细细的牙签压住它的一只脚,然后看着它“虫仰马翻”,四脚朝天。

    在对面用来作为厨房和储物室的小房里乐趣的可就太多了,大约只有十几平米的水泥窑洞里,有可以爬梯子的双层床,有高度到我肩部以上的装水大瓮,有一次可以炒十几人的菜的大铁锅,还有总是会意外搜刮出的外婆藏起来的食物······有时我会故意藏在上层床的顶上不让他们发现我,自己享受“俯视一切”的得意感。有时会把下巴搭在那口大翁的边上,低头冲着半缸水咦咦啊啊喊奇怪的话,等待大瓮给我的沉厚闷响的回答。有时也会很心机地在那里翻箱倒柜,因为那里是外婆珍藏上世纪新奇玩意的百宝箱,然后偷偷地把它们据为己有。外婆家的“城堡”不像奶奶家的那么明亮开阔,但总是能带给我一种探索奇幻世界的新奇感。

    回忆到此,我才发现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没有多少玩伴,但是我的童年绝对不是孤僻的,而真正留在我心底里的那些瞬间却都是独自在水泥墙内的记忆。也许我真正喜欢和享受的正是自我独处、自己探寻乐趣的那个过程,而恰好这些水泥墙内的空间给我提供了我建造自己内心城堡的可能。

    我童年建造的第三个城堡就是在自己的家了,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水泥房——八层的楼房和立体的钢筋混凝土。人们都说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我们这一代怎么会有“童年”?然而我却并不这样认为。我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活动,折纸,画画,重拾起我惊人的“翻箱倒柜”的本领,因此家里任何东西丢失以后都是我最先找到。有时我也会跟风去跟邻居的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捉迷藏,踢毽子,可是在玩的时候我总觉得并不很尽兴,也并不真正享受,我清楚地明白我只有在那些水泥墙里的时候是乐在其中的。

    我知道,那是真正属于我的城堡。

    ······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童年就溜走了,消失在了那些“被动”长大的日子里,对童年的追忆无法继续。不知是某天某月,某岁某年,我内心的城堡停止了建造,过去的水泥墙成为了真正的水泥墙。我开始走出封闭的空间,想要外面的世界也成为属于我的地方,但是我知道,只有那些能够安置我心灵的地方才是我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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