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告子下》21:不辩之辩
《孟子·告子下》21:不辩之辩
任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孰重?”曰:“礼重。”“色与礼孰重?”曰:“礼重。” 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 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以告孟子。
孟子曰:“于答是也何有?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金重于羽者,岂谓一钩金与一舆羽之谓哉?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往应之曰:‘紾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则不得食,则将之乎?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
先前,武侠类小说比较流行时,我们总会很容易看到这样的情节,不断有人跳出来挑衅那些声名显赫的高手。原因只有一个——打败了天下第一的人就是天下第一。当然,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号总是与一个人的认知视域有关,所以,这个天下既可以指整个天下,也可以指你所在的那个有限区域,当然也可以指你所在门派。对于挑战者而言,其中有个底层的基本逻辑——“我”不相信你的武功(天下第一)。
所以,有一天在你面前提出挑衅性问题时,千万不要就问题说问题,他只是在说——“我”不认同你的观点。
有了这样的基本认知,回过头来,我们再来看“屋庐子之问”。
“屋庐子之问”的本质就是有个任地人,不相信孟子讲的“礼”那一套说辞。然后就近找孟子的弟子屋庐子“切磋”,名义上是讨论切磋,说到底就是武侠小说中找“天下第一”挑战那一套,本质上就是为了让自己上位。
屋庐子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被人家给“一剑封喉”了。苦思冥想不得要领后找机会跑到邹地找孟子请教。
相比于屋庐子而言,孟子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他怎么会与找屋庐子挑战的小字辈同台竞技。三言两语找到问题的底层逻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马上抛出个镜反射的问题,隔着时空让那个任地人“自废武功”了。
任地人和孟子之间的隔空交锋有哪些要点呢?
一、废掉礼的是脱离现实的末枝细梢、繁文缛节
任地人本质上未必就是反对“礼”,他只是反对脱离现实的“礼”,是注重末枝细梢、繁文缛节却违背了“礼”的本质的礼。
他先问“礼”和“食”“女色”哪个重要。
作为孟子的学生,当然要肯定“礼”重要。
然后,任地人进一步切换到具体情境中。恪守那些虚礼不能获得吃的并因此饿死,要想活命就得丢掉那些虚礼,这种情况下哪个更重要?不亲自迎娶可以娶妻,亲自迎娶则不可以娶妻的情况下,该如何选?
很显然,修行尚浅的屋庐子无法解决这样的两难问题。
二、“礼”最根本的属性是对秩序的维护
《礼记》中讲“夫礼者,天地之序也”,“礼”是天地秩序在人类社会的延续,一应外在的“礼”都要服从与这一本质属性。
任地人的问题之所以让屋庐子陷入两难,恰是因为具体情境需要回到“礼”的本质去做创造性的发挥与解决。
孟子没有讲“礼”的本质,而是以暴制暴,以问答问,导引屋庐子和任地人自己去探索“礼”的本质。
孟子创设了另外一个情境:一个人要掰断自己兄长的胳膊才可以获得一口吃的;一个人要跳墙去非礼搂抱未婚的女子才能娶之为妻,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正常人应该怎么选?
很显然,任地人如果在眼前的话,只能自废武功,认输而去了。
三、轻重是个相对概念
孟子之所以选择以问制问,以不辩之辩来解决任地人的“挑衅”,是因为他清楚对方之所以有意识忽略相对概念来比较轻重,是因为他内心里对末枝细梢、繁文缛节式的虚礼存有不满。既然对“礼”本身还有信心,那就有办法。
孟子讲“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抓住了对方问题的本质。诚如孟子所讲,一小粒金属怎么能和一大车轻羽毛比较轻重,怎么能拿这样比来的结果作为依凭去理解世界?
不辩之辩,才是辩之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