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幻水缘(12)
第十二回 虞仙道破玄机 游山路遇道人
书接上回,沈芯一病不起,众女皆着急挂心,日夜轮流守在其身边。就连陈𦭳冰也来过几次,只略坐了一会儿,见沈芯这幅模样,一时心酸,便说累了,就告辞而去。
苏雪晴虽见她神色有异,一乃因沈芯之事揪心,二乃身体未并未痊愈,如何管的了其他闲事。即便如此,苏雪晴也天天坚持下床,裹着大袄,或长或短坐到沈芯床边守他一阵,见沈芯依旧昏迷不醒,不由心痛万分,暗自祈祷道:“南无阿弥陀佛,苍天在上,小女子苏雪晴在此诚心祈祷,愿上苍保佑沈弟早日康复,若一日沈弟果真好了,便是要小女子代其受罪也万死不辞。”每日如此祈福祷告,方才回屋养病。
雾儿自不必说,也是万分着急,日日守在沈芯床边,为他端茶递水,擦拭身体,又时常埋怨自己怎会这般不小心,让沈芯弄湿了诗方。众女为其忙碌,沈芯那里知道,只昏昏沉沉,谁曾想他在梦中另有幻缘。
话说沈芯被困梦里,不知魂游多久,只觉身体轻盈,仿佛置身于大江之上,六神无主,随波逐流,沿着滔滔江水一直漂流而下。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沈芯一觉醒来,只见四周皆是古木苍天,烟雾缭绕,不辨四方,不知是何时辰,不知是何地界。放眼望去,竟不见一村一庙,半个人影,于是无法,只能强撑起身体,独自向那林中深处行去。
行不多远,远远望见一棵苍天古树,竟有十几丈高,数丈宽,树上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此时此刻树下正坐着一位女子和老人,两人在树下怡然自得,似乎正在商议些什么。沈芯一时兴起,便偷偷躲在树后,侧耳倾听。
那女子道:“上仙,刚才所求之事,不知可否?”
老人笑回道:“罢了罢了,那物实属不凡,又逢仙女保荐,我自是无法推脱。只是奈何我观她尚且年幼,道行甚浅,杀戮太重,并非掌管幻界之首选,还需从长计议。”
女子道:“上仙所言极是,我也只是希望上仙能给那人一个契机罢了,至于上仙如何定夺安排,自由上仙。”
老翁笑回曰:“既如此说,那此事我便应了。如今众部天神,领苍天千万天兵,倾力前往九十九重天抵御宇外天劫,解救苍生去了。如今天庭正是空闲之时,需等人界平息,诸事了解,功德圆满之日,我自会见她。”
女子喜道:“那便有劳上仙了。”
老人笑道:“无妨无妨,只是如今,这人又该如何是好?”
女子回道:“若是上仙信的过小仙,便全权交给我吧,我自会妥善处理。”
老人笑道:“也好也好,我与他也有师徒情分,此番俗事,我也不便开导。还因交由情司处理,方才妥当。今日我且先去了,日后你叫她自在梦中见我。”说罢,只见一阵青烟飘过,老人便摇身成为贱民,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芯远远望去,轮廓并不清楚,只觉那老人似乎正是赠送自己梦书之人,而那女人也好似在何处见过。
女子见老人去了,过了良久,才缓缓唤道:“公子既来,何不出来一叙?”
沈芯听女子如此说道,方才知自己在旁偷听之事早已被二人得知,只好尴尬一笑,从树林中走出,来到那女子身前。
沈芯见那女子,生的和刀姬有几分相似,又好似以前见过,便慌忙行礼道:“这位姐姐在上,刚才路经此地,见两位相貌不凡,非仙即神,一时忘了礼术,不知分寸,偷听了二位闲谈,多有失礼,还望海涵。”
女子笑回道:“此事不提也罢。”
沈芯见女子并不怪罪,又痴痴问道:“姐姐,恕我冒犯,你我是否曾经见过?”
女子笑道:“你我早已见过,只是你已不记得而已,我名唤虞仙,你便叫我虞仙姐姐吧。”
沈芯听闻此言,心中有些印象,但又十分记不得,只道:“原是虞仙姐姐,只是虞仙姐姐和我另一位姐姐样貌相似,不知是何缘故?”
虞仙道:“你所谓的那位姐姐可是寄居金鞘佛刀之魂?”
沈芯道:“正是,怎么虞仙姐姐和刀姬姐姐相识?”说罢,便掏出铁牌,想要唤刀姬出来。谁知那铁牌纹丝不动,丝毫不理会沈芯召唤。
虞仙叹道:“公子不必绞尽心思了,她不会见我的。”
沈芯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虞仙回道:“昔日我为修炼仙体,将她分离出去,让其困在金刀之中千年有余,她自然有些埋怨,此事不必再提。”
沈芯听完,似懂非懂,也不敢多问,正发呆时,只见虞仙长袖一挥,又幻出一桌酒席并几位侍女出来,道:“闲言少叙,公子还请入坐,我正有几件要事需要叮嘱公子。”
沈芯不敢不从,只得静静坐下,一旁早有侍女近身,为他斟茶递水。沈芯口渴,自然端起茶杯吃了一口,谁知那茶异常的苦,差点没有吐出来。沈芯问道:“虞仙姐姐,这是何茶,为何这般苦?”
虞仙笑道:“此茶乃千万花泪所制,凡人品了只会说甜,只有痴男怨女吃了才会嫌苦,想来公子吃得太急,是故才会觉得此茶苦。”
沈芯听罢,又品了一口,果然还是苦的,便不再吃了。又捡席中一盘未见过的红色心形果子吃。只觉那果子先甜可口,不由多吃了几个。
虞仙笑道:“此果名为相思果,凡人吃了只会说奇酸无比,难以下咽,需得少吃。”
沈芯回道:“姐姐何须骗我,这果子香甜可口,哪里来的半点酸味?”
虞仙见他痴样,便知其悟性有限,遂不再言,任由他吃。两人交杯换盏,酒过三巡,虞仙不禁问道:“公子既已得佛刀梦书,不在人界好生修炼,为何又长留在梦中,虚度光阴?”
沈芯听她一问,勾起多少往事,忽想到陈𦭳冰,不由心口一酸,便长叹一口,如实回答,将他和陈𦭳冰之事一一道明,一阵长吁短叹。
虞仙笑道:“经公子口述,便知你与她有缘无份,既如此公子又何须庸人自扰,暗自神伤呢?”
沈芯回道:“虞仙姐姐你是不知我心,我自小便发誓愿得一红颜知己,白首不分离。如今好不容易遇见情投意合的,却只因去迟一步,导致终身后悔,我如何不恼,如何不心烦?”
虞仙笑道:“公子如此烦恼,却反证并非真爱。”
沈芯问道:“此话何意?”
虞仙笑道:“自古云:‘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如今那位佳人只是订了婚约,并未成婚,公子为何轻言放弃。其次,就算他们结婚,万一日后他们夫妻不和,夫君一纸休书将女子休回家中也犹未可知。就因为女子订婚,公子便如此自暴自弃,轻言放弃,试问天下女子谁敢托付与你,又敢问公子如何敢说钟情于她?”
几句话说的沈芯哑口无言,恍然大悟,赞道:“听姐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如何这般糊涂,陈姐姐之所以告诉我,必也是希望我为她出个主意,谁知我却如此没有担当,竟躲进梦中,逃避现实,我这就回去。”说罢,便欲起身告辞,却被虞仙施法绊住。
虞仙笑道:“公子且慢,我却还未说完,如今还有几个问题反倒是想要请教公子。”
沈芯疑惑不解,不知她所谓何事。
虞姬笑问道:“公子既如此爱她,却可知缘由?爱她哪一点哪一处?世上凡人都说爱,其中大半只是一时兴起,虚情假意罢了,不知公子可否也是?”说罢,便大展幻术,将自己和席间侍女皆幻成陈𦭳冰的模样,又道:“如我们皆幻成她,日日夜夜陪着公子,不知公子还会神伤否?”
沈芯笑道:“姐姐们虽幻成她的模样,可是神情品性和她大相径庭,是故即便有姐姐们相陪,我依旧思恋她,可见我并非爱她外表,实则是她的神魂。”
虞仙笑了笑,又一挥手,只见众女容颜渐老,变得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又问道:“世间苦短,时光飞逝,终有一日,她也会如此,变得衰败不堪,容颜不在,到时你还会钟意与她?”
沈芯笑回道:“我知虞仙姐姐好意,想要劝我别太执着。容颜会老,这是天地常识,世人如何能够超凡脱俗?是故她虽不再美丽,而我却也和她一样变化,若是她不嫌弃我,我又如何会嫌弃她?”说罢,便施展梦书中的幻术,将自己的容颜也变得老去。瞬间众人都化作老人,默默相视。
虞仙又道:“虽你现在心境如此,但日后若遇红颜知己,将来如何。犹未可知。”说罢,一挥手,将那几位斟酒的侍女变成国色天香的美女,将老化的虞仙围在中央,瞬间高下立见,越发突出。
沈芯笑了笑,回道:“虞仙姐姐此话差矣,若我选定她,自然以她为重,为她喜而喜,为她忧而忧,旁人我如何放在心上,即便是惊艳无比,在我心中也不过是几具艳粉枯骨罢了。”
虞仙听其回答,皆很满意,便将众女连同自己复回原形道:“既如此说,想来公子已达到情关深处,我也不必再言,至于公子这一世能否超凡脱俗,看破情障,还需公子自行努力。只是如今我还有另一件要是需要嘱咐你,此事和你无关,乃关系天下安危,佛刀之主之宿命,你且用心聆听,紧记我言。”
沈芯见她突然如此凝重,也知此事非同小可,遂也变回原形,倾耳倾听。
虞仙道:“我昔日曾对你说过,这柄佛刀乃是神州护国龙爪一枚,兼顾镇守河山之效。它既选你为命主,你便需有所担当。”说罢她长袖一挥,变幻出一道幻境,正是昔日大明建朝初期鄱阳湖之战,又道:“距今四百年前,天狼星降世,祸乱中原,虽南宋苟延残喘,奈何天命归元,至此神州龙气被一分为三,一直至今。百年后,洪武帝中兴,在鄱阳湖和另一龙气之主陈友谅对决,洪武帝虽处劣势,但奈何受常遇春,蓝玉等诸多龙爪使庇佑,以少胜多,大获全胜,开辟了大明盛世。你前世正是诸多龙爪使之首转世,是故金鞘佛刀才会选了你。今陈友谅之魂已转世投胎,昔日他虽败,但龙气未散,在阴间聚合十三路魔王,发誓必报昔日之仇。而大明朱氏虽也具龙气,但奈何时光消磨,已大不如前,虽还有袁,孙两位龙爪使相助,但也是凶险万分。”
沈芯听罢,问道:“虞仙姐姐,方才你曾说龙气三分,今才知两股龙气所在,这第三股龙气又在何处?”
虞仙道:“那第三股龙气,自在北元,然近年北元和后金通婚,两股势力结合,龙气东移,降与辽西后金盛京,已转世为人多时。”
沈芯道:“那虞仙姐姐何意,莫非是叫我选一位龙主辅佐与他?让龙气三分归一。”
虞仙笑回道:“不然,你另有使命。”说罢,幻出一张神州地图,指着中都凤阳道:“此地乃是神州龙脉所在,不日将有一只天降黄虎会前去捣乱,若凤阳龙脉被毁,中原龙气便会外泄,重蹈南宋覆辙,所以你之使命,便是防止此事,用金鞘佛刀千年魂力,加固凤阳封印,保全神州众生。”
沈芯听罢,只觉责任重大,不免有一丝退缩之意,道:“虞仙姐姐,你和师父所言非虚?我只是一介平平无奇的书生,如何能担任此番重任,还请虞仙姐姐你们另请高明,我愿让出佛刀。”
虞仙道:“天命所归,又岂非我等能够轻易更改,公子又何必妄自菲薄,你出身不凡,又经历数次转世,如今只差这临门一脚,便可突破情关,修成正果,又何必如此这般?”
沈芯回道:“姐姐有所不知,我这一世不求什么富贵长生,不求扬名与世,只愿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我只怕会辜负师傅与你,耽误芸芸众生。”
虞仙笑道:“只要你心系国家,不要留恋儿女私情,看破尘世俗念,突破自我,便可功成身退,自有一番姻缘等你,天机不可泄露,我已说的太多,后事还需你自去领悟,切记切记。”说罢便将沈芯一推,让他跌到雾海之中。
沈芯一场幻梦醒来,已过晌午,却见苏雪晴披着一件大红袄子挂泪谁在床边,便抬手去抹她的眼泪。
俏脸遇暖,不由将苏雪晴惊喜,她抬头看去,只见沈芯正睁眼看着她,不由大喜,猛地将沈芯扑在怀里,失声大哭起来。
沈芯刚刚起来,只以为自己一觉梦起,并不知道他已昏迷了五天六夜,又如何知道此时此刻苏雪晴的心思,正疑惑不解,不知所措之际,恰逢雾儿从外取了饭菜回来,见沈芯醒来,也不禁大喜,落下泪来。
沈芯疑惑道:“雪姐,雾妹,你们今天是怎么了?我不过晚起了一会儿,你们怎的如此伤心的哭泣起来?”
二女见他如此说道,好似他并不记得自己已经昏迷之事,便出口问道:“沈弟,你可还记得之前之事?”
沈芯经她们一提,便回想起之前陈𦭳冰已然婚配之事,不由心痛万分,但又不便和二女提及,只幽幽回道:“我只记得昨日一场大雨,我在院中闲坐,后冒雨回家,倒床就睡,可是昨晚我入梦以后,又发生了何事?”
二女见他如此说,便知他已不记得昏迷一事,江雾柔正欲出口提醒,却被苏雪晴用眼神制止,苏雪晴道:“沈弟,你昨日淋雨以后,也不防寒,昨晚大梦一场,生了一夜的病,今日才好。既已好了,便应该好生休息,不要下床走动。”
沈芯愚钝,竟然信以为真,道:“原来如此,我昨日只因一件事儿出神,并未上心,生病了也全然不知,害你们两人担心一晚,千错万错皆因我。苏姐姐,你病未痊愈,还是早点回屋,免得我又害你生病。”
正说着,苏雪晴不由咳嗽了一声。沈芯道:“你看,被我说着了吧。”说罢,便欲起身搀扶,却被苏雪晴制止。
苏雪晴咳出几滴泪道:“沈弟,你大病初愈,还是好生静养的好,你若没事,便是我的药了。”说罢,又起身将江雾柔拉倒一边,如此这般嘱咐几句,方才告辞离去。回到屋里。方躺下,又忙将莺儿唤到床边,将她去通知袁府,说沈芯已醒,众人不必担忧。莺儿得令而去,不一时,众人都知沈芯已醒,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不说众人如何安心,只说苏雪晴去后,江雾柔独自留在房中照顾沈芯,边做边哭。沈芯见她举止怪异,不免问其缘由。江雾柔哭哭啼啼,坐到床边道:“公子,都怪雾儿不细心,让公子弄湿了诗方,若是公子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心何安?”
沈芯听罢,不由笑道:“今日是怎么了?我不过是生了一场小病而已,你们两人就如此莫言,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谁没有生几场病呢,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们难道还有随我而去乎?”
江雾柔听他如此胡言乱语,忙捂住沈芯的嘴,让他说不下去,埋怨道:“公子,怎可如此口不遮掩,将生死挂在嘴边,若是有一天,公子真的不好了,雾儿愿陪公子同去,只求公子不嫌弃,下一世也愿当公子的丫鬟。”
沈芯本就想开个玩笑而已,却见她认真起来,一时间略略有些感动,一时半会儿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觉心窝微微一暖,就将之前不悦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忘却大半。
话分两头,说因莺儿报信,众人皆知沈芯已醒,鹂儿闻讯,立马跑回屋内,将此事告之陈𦭳冰。陈𦭳冰听后,也暗自庆幸,身不由己想要去探望沈芯,刚走几步,却又想起先前之事,不由止住脚尖,幽幽坐回床边,不由长吁短叹起来。
鹂儿曾几何时见过她如此小女生模样,想她陪同小姐已十余年,从小小姐都是雷厉风行之人,比寻常男子还来得洒脱。家里不让她结交使女,她却偏不听,和她们姐妹相称。家里不让她轻易出门,在家刺绣,她却偏偏将女工丢在一旁,换成男装偷偷出去,寻师拜友。若非她绝色面容,鹂儿还以为自己服侍的是一位公子,也不知从何时起,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常常如同闺阁女子一般,也绣起娟来,也叹起花来。但即便如此,鹂儿也不敢多言,只静静在一旁冷冷服侍。
她小小年纪又如何明白此时此刻陈𦭳冰心中惆怅,自古红颜薄命,婚约大事都顺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昔日也曾有几位姐妹早早出嫁,但每日前去探望之时,众女都暗叹婚后不幸,不是夫君不努力,家中生活拮据,就是嫌弃夫君常年在外,不能常伴自己,殊不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两件事本就冲突矛盾,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安排的井井有条?
且不说这几双儿女间各种心思,却道袁府知晓沈芯已醒之事,固然开心,只是如今京城却发生另一件大事,不由让袁琪忧心忡忡。
原来,稍早时候,京城发生一场事故,可谓关系甚大。当今天子天启帝一日与客氏,魏忠贤等人到西苑游船之际,不慎跌入湖中,虽被人救起,却落下病根,一拖数日,不见好转。尚书霍维华进献“灵露饮”之仙药,此药本是取之五谷精华,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却能乃延年益寿。谁知天启帝服用之后,初始却有妙用,可再服数次,却全身浮肿,不由不让人担心。此次袁莹上京,发费甚巨,其中门道更全依仗肃宁侯。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一日天子不幸宾天,损失钱财是小,肃宁侯失势是大,是故也顾及不了沈芯等人,只不停的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
天不遂人愿,不消数日,京城传回消息,说天启帝已于八月乙卯日亡与乾清宫,由其弟朱由检继位,史称明思宗,欲改年号为崇祯。
袁琪得知此事已是八月底,他知其中关系厉害,忙修书数封,让人带给袁莹,叫他谨慎行事,如若局势不好,便早早了结生意,速速返回江城,勿要吝惜财物,计较得失。
且不说刘莹如何回信,只说云辉居里冷清了几日,沈芯便实在忍受不住,瞒着众人,悄悄去往北屋,想要和陈𦭳冰见上一面。
来到北屋,便轻声呼唤了几下,却无人应她,原来这几日陈𦭳冰寒冰复发,丫鬟们都不愿在屋里常待,是故无人在家。沈芯唤了数次,无人回他,便壮着胆子,轻轻的走入房里。
此时陈𦭳冰正卧在床上,近日寒冰复发,让她倍感难受,况且雪上加霜的是,这寒病发病时期越来越长,每日起床,床上都结满冰晶,弄得满床都是,不得已,鹂儿等人只能每日为她换上床单。
沈芯轻轻来到床边,见她睡在床上,刚才大胆的勇气,突然有转瞬消失的的无影无踪,不知该不该打扰到她,心中矛盾,昏昏的走到床边,慢慢坐下。
陈𦭳冰听到声响,以为是鹂儿她们回来,便唤道:“鹂儿,帮我倒杯水来。”
沈芯听罢,也不回答,只悄悄走到外面,沏了一壶平日她最爱的花茶,小心翼翼的将茶端到里屋的桌上,倒了一杯,端到床边。
陈𦭳冰转过身来,想要结果茶吃,抬头一见,却不是鹂儿,而是沈芯,一时千万心情塞在腹中,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却是沈芯先开口道:“冰姐,鹂儿她们不在,于是只能我沏了花茶来。”
陈𦭳冰不语,只幽幽的爱着他,沈芯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是好,虽来之前,他也曾幻想无数场景,却从未料到两人竟相顾无言。一时间,屋内气氛异常,沈芯顿时觉得心胸难受,将手中茶杯递了过去,便轻轻唤道:“冰姐,是我失礼。”说罢,便要转身告辞。
却被陈𦭳冰从后拉住衣角,沈芯不解,回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陈𦭳冰牢牢抱住。那手中茶杯被她一扔,落到地上,茶水溢出,摔得支离破碎。
沈芯忽被这一抱,瞬间就像是化了一般,再也动不了一点,僵在那里,呆若木鸡。
良久,陈𦭳冰才回过神来,羞的脸通红,小声道:“沈弟,你病好些了?”
沈芯回道:“多谢姐姐关心,只不过偶然风邪,已然痊愈。”
陈𦭳冰道:“那便好,这几日我刚好寒病复发,虽知你醒,却未能前去探望,还望沈弟不要见怪。”
沈芯道:“姐姐何必如此说,本就是我做的不对,又粗心大意,染上风寒,害的大家皆为我担心。”
二人沉默良久,相对无言,陈𦭳冰轻轻唤道:“沈弟我。”
沈芯连忙打断道:“姐姐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绝不轻言放弃。你放心,我只有一番打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定会尽力而为。”
陈𦭳冰听罢,心头一热,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回应好。
此时,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沈芯便不再多言,微微欠身,从偏门告辞而去,只留下陈𦭳冰一人在屋内另有所思。
沈芯回到屋内,不在犹豫,将心中所想长书一封让人快马送回家去。彼时,又唤来平日里最机灵信赖的小厮,封了他十两白银,让他赶往渝州城,去仔细打听一下屈家虚实。诸事完毕,方才长松一口气,良久便躺在床上,呼呼睡去,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起来,苏雪晴却早早来到房间看望沈芯,沈芯忙换衣相迎,乃问道:“姐姐今日怎的这般早便醒了,身体可好些了?”
苏雪晴回道:“拖沈弟洪福,已无大碍,全身舒爽。”
沈芯笑道:“岂是我之功劳,想必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只是这大病初愈,还需静养,还是在屋内休息是好,莫要轻易下床走动。”
苏雪晴道:“日日在屋内闷着,好不无聊。自从来了此地,沈弟平日忙着功课,我不便打扰,如今趁沈弟今日空闲,我们姐弟许久没一起外出游玩,今日天色甚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可好。”
沈芯道:“我正有此意,不如将陈姐姐叫上,一同前去。”
话音刚落,苏雪晴却道:“陈妹妹近日身子不爽,不如就你我两人去,我心中正有一处地方想要去见识一番。”
沈芯听她如此说,心中又道,那事并未了解,想见无言。于是点头道:“也好,我们姐弟好久也未独处,昔日我曾许诺姐姐,要陪姐姐在江城好生游历一番,今日便遂姐姐心愿吧。不知姐姐想去何处游玩?”
苏雪晴见沈芯答应,不由喜出望外,忙道:“距江城不远处,有座中山镇,镇旁有四座奇山,乃昔日太上老君封印龙太子囚牛之所。那囚牛本是龙子,因宠爱一妖姬贝凤,犯下滔天大罪,是故被众神封印。”
沈芯道:“如姐姐所述,想来此处必是穷山恶水,又有何趣可言?”
苏雪晴道:“非也,那四座奇山虽是封印之地,却意外的鸟语花香,更有一处七彩瀑布,甚是出名。相传那瀑布极美,就连天上仙女也常去沐浴。当地更有一处传说,道几百年前,有位樵夫在山中迷路,不小心掉下山崖,摔断的脚踝,被饿狼渐渐包围,幸得一位仙女相救,方才逃出生天。樵夫因感激其救命之恩,欲图报答,便每日去上中等待仙女,见仙女时常会飞去九彩瀑布,便偷偷跟了上去,谁知却撞见仙女沐浴,两人因此结为夫妻。婚后,樵夫问仙女想要什么礼物,仙女道:‘如今我偷下凡间,与你结为夫妇,因不敢妄用仙法,只是自幼在九彩瀑布沐浴惯了,如今只能徒步而上,甚是不便。’樵夫听罢,便放在心上,自此,樵夫每日上山便铺设一块石砖,话费数年,用尽六千二百零八块,铺成一条“爱情天梯”直通崖顶,至此以后,仙女沐浴便轻松许多。是故我想去看看。”
沈芯听罢,便来了兴致,赞道:“天下竟有如此用心之人,我不如他。竟然姐姐想去看,我们便去吧。待我叫上雾儿和莺儿。”
苏雪晴忙拦住道:“沈弟,我想和你去,不想别人陪同。”
沈芯道:“只是穷山恶水,少不了使唤人,我们两人去,不带别人,恐有不便之处,况且舅父,舅母也不答应。”
苏雪晴听罢,面有凝色,虽不曾言语,但也只其心中不悦。沈芯见状,只得长叹一声,笑道:“也罢,竟然姐姐不怕,我便陪姐姐去吧,只是一件事,路上姐姐需紧紧跟着我,不得离开半步。”
苏雪晴听他答应,转忧为喜,连忙允诺。于是两人吩咐了众人,也不打轿,只牵过血泪梦驹,由沈芯扶着苏雪晴,两人一马,从南门出城,往中山镇奔去。
一路上,风景祥和,气候温润,四周寂静无人,天地仿佛两人一马,再无他人。苏雪晴自来江城以后,许久不与沈芯独处,如今这一趟,好似梦回幼时,不由从后抱着沈芯,甜美一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芯轻轻唤道:“苏姐姐,我们已到。”苏雪晴才方从梦中醒来。
两人先去了中山镇中,要了两间上房,将梦驹安置妥当,方才赶着时辰,上了四面山。
一入山中,果然别有洞天,仿佛天地灵气在此汇聚,万物生长,古树苍天,两人便神游其中,一时竟忘却凡尘时光,流连忘返,眼看就到了入夜时分,苏雪晴不由有些担忧。沈芯虽不长出门,但却异常冷静,他道:“苏姐姐,无虑,方才在山下之时,我便打听清楚,说这山上虽然人烟罕至,但是也有几户人家,如今到了晚膳时分,我们只要寻着炊烟,必有人家。”
于是两人便细细观察,果不其然,不远处,飘起一阵青烟。二人大喜,便寻着那烟行去,果然有户人家。
那户人本是山中朴素居民,见沈芯二人年幼,又在山中迷路,见天色已晚,便留二人一晚。沈芯感激不尽,从袋中掏出五两纹银表示感谢,二老本是拒绝,但见沈芯十分坚持,便也只好手下,便杀鸡造饭,好生款待二人,一夜无语。
是夜,四人用过晚膳,不免无聊,便借着月色闲谈起来,沈芯好奇,便问道爱情天梯,九彩瀑布之事。二老相视一笑,道:“我们在此居住数十年,却也未曾一见,想是镇中之人,为招揽生意,编出的故事。”
苏雪晴听罢不由一丝失落,沈芯不忍她伤心,便笑道:“恐那些都是仙境神痕迹,我们这些凡人又如何能轻易撞见,空穴不来风,想必这些传说并非谣言,明日我便陪姐姐再找一番便是。”
苏雪晴听罢,稍微安心,一夜无语,次日一早起床,二人便告辞二老,又在山中闲逛起来。二老恐他二人再度迷路,又细心叮嘱二人下山之法,方才放二人去了。
两人在山中半日,依旧未能找到那几处秘境,只好作罢,打道下山,途中苏雪晴不禁叹道:“沈弟都是我不好,非要独自前来,害你昨夜在地上睡了一晚。”
沈芯笑回道:“这又何如,只要姐姐开心,想去哪里,我都愿意通往。”
苏雪晴道:“弟弟有此心意,只恐我无福消受。”
沈芯问道:“姐姐此言何意?”
苏雪晴道:“近日身子一天不如一日,有时一病就是一两月,恐身子早留下病根,恐时日无多。”
沈芯听她如此说道,大惊失色,忙道:“姐姐何处此言,昔日姐姐常叫我不要随便谈论生死,怎姐姐今日反而自己却口不遮掩起来。”
苏雪晴听罢,方知自己失言了,见沈芯落泪伤心,忙安慰道:“沈弟,你需要神伤,想是姐姐说错话了,不由有些感触罢了。”
沈芯道:“姐姐,若是有日你不在了,我不知我会多伤心,还望姐姐以后需要唬我。”
苏雪晴笑道:“好啦 是姐姐不对,以后再也不这样胡言乱语了。”虽如此说,苏雪晴心中也是忧心重重,心中所想之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路无语,两人纵马赶回江城,行至半路,路过一家茶铺,两人见天色尚早,便欲休息一阵,再赶路不迟。
刚坐下,尚未吃茶,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位道法真人,只见他玉面含笑,鹤顶龟背,凤目有神,锦衣玉服,仪表非凡。
道士来到二人身边,微微行礼道:“两位施主,贫道这厢有礼了。不知此路是否直通江城?”
沈芯见来人相貌堂堂,不由起了敬佩之心,便微微回礼,道:“道长正是,此路直走三十里,便是江城。”
那真人也不顾及,竟然笔直坐下,又道:“这位道兄,不知在何处修行,法号为何?”
沈芯听了,不由笑回道:“这位大师,恐是认错人了,我一介凡夫俗子,何来法号。早年虽曾经在江心寺代发修行一年,不由是修身养性罢了,不足为奇。”
那真人道:“原来如此,只是奇怪,我观公子身具仙,佛,道三股气息,若非修道之人,必得异宝。实不相瞒,我乃昆仑山九宫洞吞道真人是也,今日受故人之托,前往江城办一些俗世,却不曾在此遇见公子。公子若有奇物,可否让贫道开开眼界,日后必有重谢。”
沈芯笑道:“真人说笑了,实不相瞒,我和家姐此次出门,身无长物,何来异宝?想必是真人观错了。”
吞道真人见他如此回道,自知无缘,便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想是我仙缘未到。但我观公子面相,必和我有一段瓜葛,公子既不信我,我今日便去了,日后再见之日,希望有缘得窥异宝。”说罢,也不容沈芯回答,只见身形一闪,便往江城方向射去,须臾便消失在路边。
待道人走后,苏雪晴便好奇问道:“沈弟,你昔日不是说你师傅曾送你一块金刀熔铸的腰牌,想必那人便是指的此物。你常言不知那物底细,那人身形仪表不凡,想必有些门道,为何你不愿意拿出让他一看,也好知那物是福是祸?”
沈芯道:“姐姐,我们偷跑出门,身边又无下人,正所谓人心叵测,怀璧有罪。虽说我不知腰牌底细,但我坚信师傅必不会害我。反倒是那人衣冠楚楚,但我却见他行礼之时,露出奸邪之态,必不是什么好人,是故不欲理他。”
苏雪晴听罢,也觉十分有道理,道:“既如此,那我们还是早些上路,回去江城才好。”
于是两人不敢久留,只略吃了几杯茶水解渴,便又冲冲忙忙上马,赶回江城。
回到云辉院已是傍晚时分,两人悄悄拴好了马,从侧门各自回屋。到了屋里,江雾柔已在屋内等候多时,见沈芯风尘仆仆回来,忙端一盆水来,给沈芯洗漱。
沈芯一面洗着,一面问道:“雾儿,我出去这几日,院内可有什么新闻?昌元可有信来?”
江雾柔细想一阵,回道:“昌元并无来信,不过公子出门那日,九叔曾来过一次,说有要事需和公子商议。”
那九叔本是沈家在渝州的管事,沈芯从不过问生意之事,也不知九叔有何事需要麻烦自己,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只好等明日一早再去找他。
遂将苏雪晴送回屋内,自己则也昏昏然回屋去了,几日疲惫,倒床便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