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夜代驾 第5章 | 断片的醉汉
我是夜代驾 第5章 | 断片的醉汉
01
阿丽之所以支持我买折叠电车，多半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相比反对我继续兼职代驾，她更希望我一直平平安安，在她看来，折叠电车是一种能提高代驾安全系数的必要工具。
但真正的事实并不是如此，说白了她也是讨个安慰，我们两心里都明白，如果真遇上什么危险，折叠电车最多当个摆设，帮不上什么大忙。所以每个即将出门的晚上，阿丽总是忍不住跟着我走到门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唠叨。
“开车的时候一定要谨慎！”
“不要跟别人起冲突！”
“喝醉的人说话都不中听，一定要忍着！”
小心和忍耐，几乎是阿丽每天对我交代最多的言语。大多数情况下，阿丽特别害怕我跟车主闹矛盾，毕竟我面对的绝大多数客户，都是喝过酒的，有一部分甚至醉醺醺地站在我面前，一半清醒一半糊涂。
我很少跟阿丽交代自己真实的代驾情况，一方面我不想让她担心，另一方面每次接完单回到家已经三更半夜，阿丽和孩子早已入睡，即便我对自己的所见所闻感触良多，也只能自己默默体会。
当然，偶尔阿丽也会问我，我多半随便敷衍几句，如果让她知道我面对的客户，不是醉汉，就是稀巴烂，那她肯定又要跟我唱反调，大吵一架在所难免。
有些醉汉很斯文，上车后直接倒头便睡，有些醉汉则严重断片，说得难听点简直就是稀巴烂，碰到这种稀巴烂，要么忍气吞声，要么跟他较劲。
对付这种客户，我就是一个字：忍。
02
有些醉客，即便我忍着，还是打心里，很不喜欢他们，特别他们借着酒劲表现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按照习惯，每次接到订单，我都会马上跟车主确认接送位置，可这个客户，我一连打了好几次，他都没接电话，我心里就纳闷了：“不接电话就别下单啊？”
终于，他接听了我的电话，告诉我他在哪里，但是我听得出来，他喝得很醉，说话带着很重的鼻音，而且边说边打嗝，但是他能跟我说出具体位置，说明他还是有点意识的，至少没有醉得那么彻底。
但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个人不仅喝醉了，还醉得东倒西歪，而且一直在自言自语。
这本来也没什么，自从做了夜代驾，醉汉我也见多了，我的理解是，只要我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多数还是循规蹈矩的，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真叫我瞠目结舌了。
车开出去没多久，这个醉醺醺的车主便开始胡言乱语了。
“快快快，太慢了！”
我没听错吧？我在前面提醒他：“已经够快了。”
“喂，我叫你加速开啊！”
这个人有毛病吧？我真的很想这么对他说，但是我不能，他是我的客户，我只能忍着心中的恼火，继续提醒他：“前面有摄像头。”
“你怕摄像头干嘛，给我开，开最快！”
我无语地握着方向盘，我当他是醉了，说的都是胡话。
“你耳聋啦？”
嗯，我假装耳聋，不可以吗？
我以为他就此罢休，谁知道接下来他说的话，更叫我无言以对。
“告诉你吧，我的车牌早就进了公安系统，已经得到保护了，就算闯了红灯也不会有人查的，你放心好了。”
停顿了几秒，他吼道：“只！管！冲！”
他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明显提高了嗓门，还加重了语调，一只手扯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前面吼。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红灯，我赶紧踩刹车停了下来，这一停，直接把他惹恼，他大声喝道：“不要等，傻瓜！开开开，冲过去…”
他扑过来指手画脚的时候，我明显就闻到了，他满身的酒气，蔓延在狭窄又封闭的车内，最可怕的是，他的醉话越说也离谱。
“快！你在前面直接逆行，这样可以快很多……”
每次他一开口，我都要心惊胆战一番，他说再多胡话，最多也是嘴巴在动，我最担心的事情，是怕他会忍不住扑过来抓我的方向盘，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眼前突然浮现阿丽一脸担忧的样子，还有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开别人的车要谨慎。”
“不要跟车主起冲突。”
“凡事尽量能忍则忍。”
只是现在，我感觉自己就快要忍不住了……
他继续在后面唧唧歪歪胡言乱语，我本来决定在前方沉默不语，后来我发现但凡我回应一下，他的语气都会改善一些，于是我一边开车一边回应他，我希望这样能让他心里舒服些。
“你的开车技术真是不行。”
我回他：“嗯。”
“前方的红灯别停了，我赶时间。”
我回他：“嗯。”
“再快点不行吗？”
我踩多了点油门，让他感觉到速度确实上去了……
偏偏这个车主要去的地方好远，我们在车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我松了一口气，赶紧抽身从车上跳下来，并迅速从后车厢搬下自己的随身电车。
离开前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似乎没那么红了，眼神看起来也比之前清醒，但这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现在只想快点回家，我骑上电动车，迅速从他面前消失。那个时候，哪怕是一分一秒，我都不愿意多呆。
我在心里祈祷着：“拜托了，别再让我接到这样的客人。”
03
凌晨一点多，我回到家里。
我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阿丽，她竟然没睡，坐着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她，是在等我吗？
阿丽看到我马上从沙发上弹起，飞快走过来问：“你回来了？今晚没发生什么事吧？”她的眼里尽是忧虑和不安。
“你怎么知道？”我反问她，但我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间接告诉阿丽，今晚确实不顺吗？
“怎么了？”果然，她抓住我不停地问。
我知道隐瞒也没什么用，只好一五一十把晚上那个醉汉胡言乱语的事告诉了阿丽，我以为阿丽会激动起来，哪知她居然松了一口气说：“还好还好，我眼皮一直跳，还以为你跟车主打架了呢。”
后来阿丽告诉我，自从我做了代驾之后，她经常去网上搜各种代驾司机接单的信息和视频，其中有一些代驾司机确实跟醉酒的车主吵架，甚至大打出手。
阿丽说，这份职业简直太可怕了，每次她看完都心惊肉跳，特别害怕我深夜与一个陌生的醉酒之人闹矛盾。
虽然我并没有跟车主打架，但这次也算跟车主有些摩擦，阿丽最后忍不住又开始唠叨了几句，直到我喊累了她才罢休。
我并不反感阿丽的啰嗦提醒，因为她的担心是对的。在大城市里做代驾，除了适应熬夜，除了面对疲惫，我们还要学会应付各种稀巴烂，一不小心，你可能都不知道，坐在你旁边的那个人，早已断片。
洗漱完毕，已经两点，我身心俱疲，但是头脑却异常清醒。
夜深人静，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过去，想着未来，然后问自己：不知道这份工作，还能坚持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