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世界的原形》005 船夫教师

       与其说这是山中湖泊，不如说这是山中之海，因为W根本看不到尽头。W真想在微风徐来的湖畔边睡午觉，但午饭没吃，肚子又咕咕开叫，就想赶到对岸的乡镇上吃碗牛肉面什么的。正在心慌，有只小船儿慢悠悠的带着小马达来靠岸了。船夫是位黑瘦且高个的中年男子，满脸胡渣，颧骨突出，脸颊略凹，牙齿和手指都烟黄烟黄的，一副不大健康的样子。

        船夫见只有W一个人，就说：“再等等吧，我来回一趟要大半个小时呢。”W说：“我这一路上都没见有人来这边，这里也太偏僻了，应该没人来玩吧？”

       船夫说：“你是外地人吧？现在放暑假了，还是有人来玩的，还有不少是来迁坟的。”W心想人家做点生意不容易，就安下心来陪他蓄客，并拿出背包里的馒头来啃，再与之攀谈，听他说：“这湖叫心田湖，原来是个小水库，因为大地震，形成堰塞，与周边几个小湖泊连通成由一个大湖了，而且湖底也被震松了，与地下暗河接通，所以这湖的水文有点乱，经常翻江倒海的闹腾……”

       W一边听他说一边吃完馒头，船夫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竟从船箱里拿出几袋方便面杯来问W买不买，W的确没有吃饱：“你还有这个啊？呵呵，多少钱？”船夫说：“光是面是20元一杯，加热水就优惠你，25一杯，一般都收的30.”

     W有点生气：“乱喊价呢？这种杯面随便哪家超市都是5元，你还加热水泡一下都要收钱？！”

     船夫说：“哎呀，小兄弟，我们这大山里，又是4A景区，收费是这样，主要是运费，你看这山这水，车是来不了的，全靠人工挑……”

     W说：“算了，我不买。”片刻后，W觉得对方既然是个市侩的买卖人，就没必要与之讲礼义廉耻了，直言直语道：“我都等了大半天，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就我一个，你收多少钱？”

     船夫：“你要包船就是200.”W转身就走，说：“算了，我下去坐车。”她又急忙叫住W，两人磨来磨去，最后以75元成交。半小时后，船至湖心，估计是船夫无聊，主动和W聊天，得知W不是游客而是护林工时，大为不爽，叫W回家读书去。还说W年轻帅气一个小伙子，怎能把青春岁月荒废在森林里，应该赶紧回家，读书拿文凭——电大、函授、网络大学，都是国家承认的大学学历，而且很容易拿到文凭。

     W听他说来很在行的样子，反问他是不是教师，果然，他就是对岸白马镇里一所什么中学里的——暑期出来挣点钱，补贴家用。W敷衍了一句：“算了吧，不想混这些文凭，也不想在城里工作，人各有志，我就是喜欢森林。”谁知船夫得寸进尺，大泼W的冷水说：“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狗不下崽的，你年纪轻轻，用不了一个星期，包你厌烦！”

      W真是受不了这幅似曾相识的中学教师嘴脸，总是一副要主宰学生命运的样子，他越是说个不停，就越是开启了W那尘封已久的怒火。W就与他胡说八道，抬起杠来：“哎呀，我不喜欢应试教育，不喜欢读书，好马不吃回头草！”

       船夫说：“怪事！应试教育怎么啦？哪个国家不考试？学生要考，成人也要考，三百六十行，各行各业都要考，考试怎么就惹到你了？”W一时语塞。船夫接着说：“小伙子，你不要怨天尤人嘛，教育的大局势就是这样，只能你去适应它，哪有它来适应你的？可能有些教师为了提高自身业绩，把学生压榨得很苦，但是，你不能以偏概全，况且，你已经过了这个阶段，你现在是进入成人教育了，赶紧回家吧，读几年耍耍书，把文凭一拿，找一份坐办公室吹空调的工作不好吗？偏要去林子里，不是吹牛，这林子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吃人不吐骨头呐！”

       船夫不知道，W这种人由于父母的缘故，导致终生都处于叛逆期，再加上运气不好，从小学到中学所遇见的老师，不是泛泛平庸之辈，就是贪财好礼之徒，此时眼前这位竟然还用吓唬小孩的方法来对付自己，导致W心胸憋闷，经气乱窜，突然出现了一阵幻觉，W“看见”平静的湖水下全是满身泥藻的人俑，他们静默着，手接着手，将W所乘之船传递着，整个场面不但壮丽而且诡异，几秒钟后，幻觉消失了，W慌了神，四下张望起来。

      船夫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效，W有所悔悟，说：“怎么样？都过了大半个湖了，再加40元，立马送你回去？”他若不提钱，W不至于发怒：“加个屁！你这船死慢死慢的，耽误了我时间，一分钱都不给你！”此话一出，船夫脸色铁青，想揍人似的，居然把马达停了，一副政教处主任要收拾顽劣学生的样子，坐下来，点燃烟，绷着嘴皮对W说：“我给你时间再好好想想，这么说话对不对？”

       W心想：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岂容你这个乡村教师指指点点。W越看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就越觉得反胃，因为他早就见过这类人的真面目，表明上一副对你教育失败而感到正义之遗憾的样子，实际上他们从来不允许学生有任何自由，他们对自己填坑塞鸭式的教育没有任何反思，他们对于培养出考试的人肉机游刃有余，对怎么培养合格的公民却不知所以，因为他们只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好的，那就是分数，升学率和职称。

      W从船夫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金钱的渴望，但又有想对年轻人进行灵魂拯救的情怀在里面，但是由于他自身水平很一般，他自己的受教育水平也仅仅限于应试和对付那些打架斗嘴，厕所抽烟一类的子弟，他的说理水平总是停留在“好大学、好工作”之流——对于W这样的另类学生，他其实很容易被搞的三观不正、恼羞成怒的。

       W对于这个三番五次调戏自己钱包的教师，下定决心要数落他一翻，于是说道：“你看你开个破船多大点意思——荒山野岭的，你偏要说是4A级景区，按照4A来收费，一杯泡面20，加热水你还再加5块——你说你丢人不？这些‘光荣事迹’我给你传到你所在单位，传到你学生耳朵里，好不好？我看你印堂发黑，脸色蜡黄，一副中年危机加上更年期提早来临的样子，我来给你指点一下人生好不好：首先卖了这条破船，花点心思，把你所在单位的校领导或者教育局的领导，把他们的屁眼舔舒服一点，不用几年，升个官，中层干部或者校级干部什么的，钱财自然就来了：什么补课费、教辅资料回扣、食堂招标、食堂租金、管理费、还有每年学生都要买的各种保险、体检的回扣费……样样都比你开这个破船强！不过我看你这人比较僵化，可能不大会溜须拍马，不愿意舔领导屁眼——那你就应该在暑假里忽悠那些二货家长带着自家的小宝贝来补课嘛，要不你就该学人家应招小姐，主动上门服务，上门补课、辅导什么的，不一样可以吹空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