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记绪
病,住院。战战兢兢寻到自己的床位,都无意关注同室的病友。小声对同行的孩子爸一通抱怨后,才渐渐静下来看看这间屋子。
邻床是个年轻的女人,再过去一床,是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后来知道有八十岁了。正对门窗的墙边另加了一张床,和电视机几乎平行,上面躺着一个黑瘦的短发妇女,应该是农村来的,不说什么话,老静静盯着年轻女人,偶尔也瞄我一眼。
年轻女人时不时就高谈阔论。很快便和我搭上腔,我知道了她生着更严重的病,知道她有个医术高明医德高尚的姑姑。她最爱说,我姑姑说……。
我的本次住院生涯就此开启。
多数时间躺在病床上,不想说话。就静静地观望,默默地在等待手术中暗自垂泪。手术会有多痛?手术后,人生是不是就残破不堪了?种种问题困扰着我。原本睡眠不佳的我简直夜不能寐了。直到她的出现。
黑瘦女人两三日后率先出院了。我终没听清她说的话。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老太太,满头花白发,还全竖着,向天空翘着,左右对称,滑稽可笑。可恨的是她不时唉声叹气,甚至胡乱吐痰,发出响亮恶心的声音。病房空气瞬间紧张了。健谈的年轻女人一夜无话。我,又是彻夜难眠。
这院住的!闹心!
我的手术已经做了,痛还持续着,又无法睡着,这病老太太横空出世,简直让人崩溃。
第二日,在一夜未眠之后,年轻女人被推到隔壁,几乎是欢喜着搬走了。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病房里格局的大变。病老太太被调整到我旁边,病老太太的加床位置则迅速补入一个新老太太。如此一来,小小病房里四个病人,加我,我悲哀地跟孩子爸说,超过三百岁了。一种迟暮的心情笼罩着手术后依然惊魂未定的我。
瞬间没话了。我无法想象如何同老太太们展开对话,便一声不作。
病房里迅速地热闹开来,三个老太太从年龄、养老金、儿女,几个亘古的话题切入,热烈地拉起家常,仿佛这是老友茶话会。我默不作声听着,有一点孤寂地躺在病床上。
一日,二日,三日。
老太太们聊起贴己话完全不似病重的情形。病房里欢脱的暮曲终于让我也重新打量。病老太太缓过神来,不再唉声叹气,连痰也吐得少了。出人意料的,她的怒发冲冠配上幽默风趣的人生概叹,让我几乎爱上她了。她说,这几天把一生没做的事都做了,没受的罪都受了,七十岁生日,很特别啊!
我居然起了点变化,决定和病老太悄悄和解。我冷不丁和病老太搭讪,病老太立刻笑眯眯地接纳了我的话头,和我聊起来。
病房又入夜了。说累了的三个老太,各自静下来,悄悄地睡下。我的治疗才刚刚开始一会儿。我心里安静着。
明天,好好地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