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泪

        天宝年间，天下大乱。连年征战，百姓疾苦，故佛法兴盛。

　　有郡依山，设一寺名“灵隐”，凡所愿者，皆灵验。故几十年间，香火不断。

　　寺侧存一舍，尝居一老妪。

　　老妪以售香烛为生，其室内常呈各式香烛贡品，并时有异香。

　　有客自北来游，见此舍，奇之。遂进而问其详。

　　客问曰：“汝售香于此，几时哉？”

　　答：“久，弗知。”

　　问：“安能养家？”

　　妪答曰：“尚可。”

　　客笑：“且与我助你！购香百柱许。”

　　妪曰：“何香？”

　　客笑答：“吾本不识香烛之优劣，汝室之香，气味甚好，然淡而难觉，故希图多购之。售不？”

　　妪默然，久之，曰：“不售。”

　　客惊，“何？”

　　妪曰：“凡余售之香烛，皆有灵也。有灵者，为知己者焚。”

　　客笑，“然，汝量吾不识烛之徒？”

　　妪曰：“非也，夫香者，有其性也。此香性淡泊，虽百柱同焚，亦难察也。”

　　客奇，不解。

　　妪笑而送客。

　　复问之，不答。

　　客拜而别。

　　是夜，妪尽焚其香。百里间民皆称其香异哉，远而清，近则沁。

　　次日，人去楼空。

　　惟香之余灰散于地。

　　人近视，惊呼：

　　“此为文也！

　　曰：

　　通灵者，世人泪也。

　　另附小楷一帖，云：

　　此香性脱俗出世，不可焚于华室。余将此物于此陋屋焚尽，从此不可再见于世矣。”

　　方知此香名曰“世人泪”，乃神界之物也。而此妪亦非凡人，乃神女入世。

　　却说此客听闻此事，大骇，四下寻此妪生平，方知：

　　先秦世乱，则神女降兮，于此处售香救灾。

　　春秋常易，转眼百年许，而世人建佛寺于此。

　　复百年许，汉易晋灭，生死离别，世人常泪。神女集天地之灵，炼之为香，名之“世人泪”。

　　花开几度，今夕唐复乱，则神女焚香纵法，以赈此山，直至昨日。

　　扳指算来，神女于此，已近千年矣。

　　正疑虑神女何去，忽闻一人语：

　　“神为情而坠，待世人点破则咒解。”

　　忆昨日，客复问之语，乃“此香为何人之泪？”盖此句点破前年咒也。

　　思此，客顿悟。再拜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