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锦时
朴素年华,美好时光!
《壹》
天气一天天的好起来了,春天的花也一天天红起来了。
于我来说,孤独的感觉越积越重,一个一个的日夜总算是悠长地守完了,真不要如此萧索下去才好。
前两天孙小姐生日,夜里醉意阑珊的时候,我们开始胡闹,给那些久久不见了的故人一个一个打电话(喝酒就话多,这是什么科学?),从大学同学,到十多年以来一起结识的朋友,时间到了凌晨,也许是太晚了,多是不接的,文小姐气急败坏之下,非要把心中积累下来的不平,一气呵成地发出去,再莫名其妙丢给那些已在睡梦中的人。
我并不阻止,呵呵地乐着:这样是好的,许多事情,积累在心中久了,总是需要了结的,哪怕只是心间淡淡的一条小褶皱,也是需要被抚平的。
尽管这样的了结,早已与他人无关!
闪念之间,我说打给S吧,他肯定第一时间接。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是有这样的一种笃定:生命中总有一些人,不论海角天涯、沧桑变化,都会一直在你身边,他不允许你和他说谢谢,不允许你对他用带着礼貌和充满敬意的称谓,你可以随心表达你所有的禁止,你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命令,他不能不遵从。
孙小姐和文小姐立即激动起来。
果不其然,繁华城市都要睡觉了的凌晨两三点,没两声视频就接通了——久违的人,熟悉的面孔,黝黑的皮肤,长长的头发,衣裳穿得不清不楚,落拓不拘细节,身上没有规限,潇洒而恣意。他像恃才傲物的古怪,似乎又能为着什么并不重要的事情而做出稽首不跌的傻态;是个天生的乐天者,也是天生的悲观者;老是说些不通的话,像是情话,也像鬼话;像是从古籍里走出来的公子,又像是潦草嫁了人的女子;似乎对生活的没有更高的希望,可你如果能走进他的心境,发现竟有一派海阔天空…………
他还是你是浪子,别泊岸中的那个浪子(点击蓝字可回顾)。一切还是那么符合我心中对他牢不可拔的成见,那是如何熟悉,又是如何不同寻常。
他没有因为我们喝了酒的缘故而败我们的兴致,反而一跃从床上爬起来,拿起吉他,说给我们唱一首歌。
《你要如何,我们就如何》
这是我第一次听这首歌,光听到这个名字,心就柔软了。
我窝在孙小姐怀里,闭上眼睛,感觉歌词一个一个在跳动,又一个一个打在身上。
歌声让我想起这些年,我们各自都在向前走,走过鎏金似火,也走过白云苍狗。
我们一边过着从容恬淡的日子,一边对梦想贪婪执着。沉浸在歌声里的那些瞬间,只觉纵有千年也如一夜之梦。浮生如逆旅,多难得,你的歌声里还有这样盎然的意趣。
迷糊之中,我听到孙小姐已经泣不成声,她边哭边说:“你快看呐,歌手也落泪了!”
我没有睁开眼睛,只回想起三年前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贰》
2018年5月7日的许昌,整个城市都寂寞得可怜。
一天的时间,我从平遥出发,坐高铁到太原,太原转郑州,郑州转许昌,去见已经数年不见的你。
2018年中的那几个月,是后来被我称之为“心淡之旅”的旅行,流浪在外的每一天,我逼迫自己一刻都不能放轻松,高铁上、客栈里,我的背包里总是塞满咖啡,用来对抗随时都可能到来的睡眠。
孤独得久了,总想找个朋友解解心中的烦闷。
犹记得在平遥最后的那个夜里,凌晨3:00点我整理完笔记,临时和你商量了行程,早上7:00点再次和你确认。一大早你问我:“你是不是一个没有睡眠的人?”
我说:“我只是现在没有资格睡眠。”
第二天,平遥北城外,我拖着重重的行李,等公交车去高铁站,在烈日下暴晒了半个小时,纯黑的衣服贴在皮肤上,让人发疼。
你给我打来电话,听后很生气:“你就不会打个车么?”
我说:“打车要20元,我坐公交车一块钱就搞定了!为什么要打车呢?”
S,我当时心里的苦楚是——我正努力把自己锻造成一个耐得住辛苦磨砺的人生战士的身体,未曾决心要寻一个温柔的环境。
后来我才羞愧地想起,那时候的我在你看来,大概就是一只彷徨歧路的迷羊罢?
《叁》
到达许昌时,那大概是下午吧?也许是晚上,已经记不太切实了!
你带着你所特有的黑黑的皮肤来许昌东站接我,此番距离我们上次在云南的告别,已经4年。那段曾在我心里深深驻留的旅行,早已经在时间的无涯里被一冲而散——仿佛一场海啸过后,只剩下空空的破碎的船只,飘荡在汪洋江心。
我得以走进你的生活,知道你每天晚上从9: 30工作到晚上12:30,就这么3个小时,白天基本无甚事事。我调侃着:“你们这工作也忒轻松了吧!”
你却笑着把一大堆厚厚的谱子甩给我:“拜托,也想想干我们这一行的,曾经努力了多少年。”
我不再说话。
每一个人达到黎明前,在黑暗中艰苦卓绝的那种蛰伏,我怎么会不懂?可那一刻我居然漫不经心地对你发表那样的愚见,你从来不是懒惰的人,我生出全然敬意的同时又感到羞愧。
白天和你去看那曾“煮过酒,也论过英雄”的地方,高高的丞相府庭院之下,还残存着金戈铁马与荡气回肠的气息,仿佛千百年前的落花,也还未被人扫去。
当年玩转山河、力创魏国的一代奸雄早已经灰灰湮灭,只留下美好的执拗、狡诈与豪横!历史沉浮,现实起落,人如沧海一粟。
留在许昌仅有的两个夜里,我都坐在你们的BAR里,听你们的歌,乐队的每一位成员,都对我很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这是旅途中不可多得的温暖。
只是每次都没等到你上场,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疲惫,早早地打车回酒店休息了。
不得不承认,四年前因为你的歌声和才华而差点走火入魔的女生,已经不见了。那时候拖着重重的行李上路的人,已经失去了当年的珍贵,那种简单到能够被一首歌打动的珍贵。
我就住在你住所附近的酒店,一路走来已经积了很多待洗的衣物,你主动帮我带回去清洗。
我去取衣服的那天晚上,你在向我展示了一个神秘的盒子,你笑着问我:“还记得么?”
我努力回想,脑子里却空空荡荡。怕你捣鬼,便探着身子将信将疑地打开已经发旧的盒子,却赫然看到里面躺着我四年前送给你的七匹狼的钱包,四年了,钱包完好如新,钱包里,有一张我在巴厘岛旅行回来后没有用完的钱币。
我能理解你还保留着钱包,可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都舍不得用。
这些年你流浪各地,四海为家,保持自己最大限度的自由,上周才从新疆来到许昌,一个月之后又会去到其他连他自己都不能预知的地方去。
而这个小小的钱包,还有钱包外那个并不适合携带的四四方方的包装盒,竟一直在你的行李之中,伴着你颠沛流离。
我满眼潮湿地看着若无其事的你——这般用心,怎不教人耿耿呢?
《肆》
你帮我整理好洗完的衣服,送我回酒店。
彼时已经天黑,天空中飘起了绵绵小雨。我穿着单薄的衣衫在窗台的风口处被吹得瑟瑟发抖。
你顺手把自己的皮外套给我披上,走到楼下,当我把手伸进口袋的时候,发现口袋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张纸片,仔细一看,是我已经丢失的从北京西去往平遥的车票。
我一直有收藏旅程票据的习惯,因为丢失了这张票,还难过了好一阵,一时失而复得只顾着高兴地叫起来:“我的票怎么会在你这?害我好找哩!”
说完,我把它迅速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你漫不经心地侧过脸去:“你不小心把它丢在了地板上,我以为你不要了,才捡起来,喏,现在还给你了。”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也不似之前那样轻了。仿佛一不小心看到世界上对我最善意的人突然显出自己的弱点来,我手里恰恰还握着审判他的权利。
我们是同一类人。倘若,衣袋不得物,何以识来路?倘若,不盼望着相见,又怎么能听到你唱出全部快活的调子?
《伍》
接连发生的事,让我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再追问任何事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我快要窒息的味道,当搪饰到无可搪饰,我只想到,要赶紧离开。
9号大早,离开许昌。S过来送我,送行只能送到安检口,临别前,我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车票,塞在你手里,我没允许自己去看你的反应,便去安检。
进入候车厅后,距离开车还有20分钟,我看到你孤孤单单的身影,仍在玻璃大门外,我躲进洗手间,给你发信息:“快回去!”
当我从洗手间出来,玻璃门外果然不再有你,这才如释重负。
在离开许昌去往青岛的列车上,我有种不太快意的心情,这种不快意的心情,正如宋清如写给朱生豪那段让人叹咏不尽的话:
说悲哀似乎太重,说惆怅又嫌太轻,要说这是愁,那我更不知道愁些什么来。
在颠簸的列车上,我拿出笔,在日记本里写下:
我不知道,四年前下着的那场雨,如今还在你心里淅淅沥沥地下着,我这无聊的一生,如果还能帮你什么忙,那就是不要让这场雨,继续淋湿你的未来了。
愿我们大不必为了浪费过的年华而悲惜,愿你好好保重。
——转眼,这又是3年以前的事了!
《陆》
昨日你把你那四季如春的城市拍给我看,满世界缤纷的鲜花让我知道:在那样的温柔的环境中,生活不会待你不好。
我多希望能获得片刻的自由,能轻轻地飞过去,去看那如黛烟一样的湖水,去看岛上名人的宫殿,去看频频回头的旅人,去看暮色下仰头望着星空的群群芳菲……
此刻风晴雨霁,平林烟暝。这是阳春三月的正午时分,我的胸前别着一枚时隐时现的旭日。过去的年头并不容易,未来的大概也不好讲,但是春天已经来了,不是吗?
突然想去山里走走,突然很想去亲眼看看,那些在我的世界也开得正好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