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薄言之一袭雪白色的长袍,外罩墨色披风,稳稳地坐在一方青石上。文若城外的落花轩内,玉兰花在月下开的热闹,清冷的月光仿若院子里的那一潭池水,澄澈透明,如今池内的莲花只有半池绿叶,却也给这春增添几分沉醉的理由,他似乎数的清这脚下的花蕊,掉了几根。叹了一口气,他拿起石凳上研好墨蘸满了墨汁的狼毫,在手下的人送来的消息上勾勾画画,却不知不觉,丢了几张纸在地上,几笔,便勾勒出一个紫衫少女,清亮的眸子,似乎还在他眼前,伸手,那身影,忽地变成了东风,散落在这夜色里,再也寻不见。
这少女,便是尹心瑶。
——写在前面
01
大顺王朝,京郊大营,龙鳞军的首领尹天凤正在操练,寒天里,飞雪弥漫,这里的气氛却是异常的热烈,今日,是腊八,大顺有旧例,腊八这日所有人休息,只因这腊八,是当年大顺王朝建国皇帝东方明顺的生辰,如今皇帝已经传了七八代了,后世子孙为了纪念先祖,从太宗那一朝就开始了腊八休沐。
龙鳞军,大顺王朝自建国以来就有的军队,是皇家的金牌,拱卫京畿,直接听令于皇帝。所以,龙鳞军是不休沐的,而尹天凤为了让自己的将士过节,的确是费了不少功夫。据说,今日场上操练,每百人比试,胜的,可以不用操练,不过要去劈柴烧火,煮粥,输了的,五里之外,拾柴火,打野味,故而如今的练武场,热血沸腾。这样既可以完成训练,又可以过节,尹天凤看着操练完毕各自奔忙的将士们,乐出了声,“我儿真是聪敏。”
只见他的身旁,立着一个紫衣女子,却是一副男装打扮,听见此话,吐了吐舌头,“爹,女儿作为龙鳞军的金鳞堂首领,自然也是想自己的属下过一个热闹的节日嘛,其实,这法子,也不是没有,太宗皇帝的白贵妃,就曾经是这么做的。”
尹天凤一笑,“是啊,当年白贵妃亦是龙鳞军的一员,后来被素来不近女色的太宗皇帝看中,也为我大顺立功无数。”顿了一下,“当然,我的女儿也不差,对了,我刚看见言之了,你们自幼定亲,你喜欢他为父也知道,只是,龙鳞军非比寻常,待你十八岁再完婚。”
“是,女儿知晓。如今女儿才十五岁,还小呢,爹,您是要赶女儿走?”说到自己那未婚的夫婿,尹心瑶也忍不住红了脸,抱着自己父亲的胳膊撒娇。她知道,龙鳞军要通过三年一次的考核,到边疆历练一番,才会准许其出将入相,关键时刻,还会是皇帝的龙鳞军成员,而,下一次的考核,是尹心瑶十七岁后,这婚事,自然也要等到十八岁才能操办。
02
谁知,春日宴会。十六岁的生日刚过,皇上一纸圣旨,便把尹心瑶划拉给了自己的儿子,七皇子,文若瑄,据说,这婚事是七皇子的母妃李贤妃亲自求来的,说七皇子去京郊大营巡视,对这个女子一见钟情,作为母亲,自然要替儿子考虑,皇帝文淼卿对这个为了自己抛下自己的庆云山庄的女子心怀愧疚,大笔一挥,便准了。
接了圣旨的尹心瑶在自己的帐篷里掩面而泣,却有心想要知道自己心爱的男子是怎么想的,大不了,两个人远走高飞。想到便起身,趁着夜色来到了薄言之的帐外,“言之哥哥,你在么?”
“进。”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尹心瑶脸上泪珠已干,只是泪痕点点还在,薄言之一眼看去,“哭了?”
“你知道的,我想嫁的人,只有一个。”
“圣命难为,或许,今生无缘。”薄言之低下头,目光点点含着往日难以见到的深情。
“言之哥哥,你带我走吧,咱们离开,好不好?”抬起头,眼中蓄满泪,尹心瑶对着那个自小仰望的男子询问。
“你我一走,你父亲怎么办?你可想过?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我们,走不得,你,回去吧,明日还要练兵。”说完,便自顾自的走出帐篷,到了营帐的僻静处,抽出腰上的软剑,杀气凛冽,几个回身,便扒着满眼的花草,零落的干净。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尹心瑶,目光呆滞。
03
按照大顺王朝的规矩,被赐了婚的皇妃人选,都要回府待嫁。尹天凤着人送了女儿回京城,远离了大营里的一切,坐在马车上的尹心瑶,脑中回想着父亲的话,“瑶儿,你自小,为父便不曾拘束于你,把你当做男子培养,你母亲早逝,为父,唉,是为父对不起你,不知道那七皇子,为何偏偏……罢了,这大概也是你的命数,人都说龙鳞军里的女子,可以出将入相,或许,太子要倒了。你且莫要多想,七皇子,会待你好。”
“为什么,父亲这么肯定,七皇子会待女儿好?”
“你忘了,他的母妃,是个江湖儿女,当初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李欣阳作为庆云山庄继承人,何等潇洒,扬言娶自己的男子,不得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会教出来一个负心薄幸之人。”
“女儿知道了,言之哥哥那边……”
“哼,他?你不必再理会。”父亲的脸上,为何是那样的表情?尹心瑶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有再问什么,作为皇家未来的儿媳妇儿,自然是不可能再被放到京畿大营里舞刀弄枪了,只能在将军府上,每日练功,学习各种礼仪。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中秋节,皇帝突发奇想,要带着一种儿女去西山狩猎,顺带过节,尹心瑶,随着李贤妃和七皇子,也跟在大队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尹心瑶看着马车外掠过的风景,恍若隔世。
西山距离京畿大营不远,故而这次狩猎的安全便交给了龙鳞军,也是检验尹大将军的训练成果。因为尹大将军的女儿是未来的七皇妃,皇子要拜见未来的岳父大人,故而所有的布防都交给了副将薄言之来处理。
04
八月十日,便到了西山,圣旨上说,皇帝要在此地待上半个月,所有的奏折都要送来大营处置,好在不算远,许多大臣也跟在狩猎队伍里,外省送来的折子直接送到西山,不用送到皇宫了。
马上就过节了,连带着京城都是热闹的,卖月饼的铺子排满了长队,这天,查完布防的薄言之去到京城买了点月饼,自己到营帐里烹茶,却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说话,“七皇子好,小的给七皇子请安。”“退下吧,薄将军可在?”“在的。”“本皇子自己进去,你不必跟着了。”
“七皇子,请坐。”薄言之端坐着,随手拿起另外一只茶杯,放在面前,给七皇子倒上茶,自顾自的饮了,看着对面的七皇子饮下那杯茶,又顺手拿起月饼递过去,“尝尝,和记月饼,京城一绝。”
“薄将军很会享受啊,看来,青梅竹马,比不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感。”
“七皇子说的是,一见钟情的戏码,或许只有那个丫头才信。当初说好,我助你除去太子,你助我掌管龙鳞军,如是而已,那个丫头,是打击太子的必要武器。”
“本殿怎样,不需要你来提醒,你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变异的死尸可有放进来?”七皇子脸忽的冷了,训斥后,再一次确认。
“那是自然,太子殿下要除掉你这个宠妃的儿子,才能如愿登上皇位,有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殿下安心即可。”
“嗯,本殿先走了,薄言之,记得守好你的本分。”
“遵命。”薄言之略点头,并没有起身送七皇子,七皇子也没有介意,毕竟,掌管龙鳞军,非他不可。
05
八月十四日,皇后娘娘陪着皇上在大帐宴请大臣,这次的狩猎,京官五品以上的全部都来了,热闹非凡,丝竹之声乱耳,亦有皇子和各位公子的提前热身围猎,皇帝一声令下,“众儿郎们,今日谁猎的多,朕重重有赏。”一时间,林子里到处都是穿梭的身影。
尹心瑶待在李贤妃的身边,看着林子里的人,目光闪亮,“怎么?瑶儿也想去?”李贤妃温柔却不失英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尹心瑶一刹那的愣神,却还是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皇上,不如,咱们也去看看?”李贤妃看着皇帝,满怀期待,皇帝直接点头,大手一挥,“走,去看看。”
李贤妃当下对自己未来儿媳妇儿点头,“好孩子,去吧,要小心些。”
“多谢贤妃娘娘。”在贤妃娘娘拍了她的手之后,她匆忙跑下去换了骑装,骑上白马,沿着之前看到薄言之的马经过的那一条路追了过去。穿过几个参天的大树,百米前,看见前方薄言之一袭白衣,尹心瑶开心的下了马,正打算过去打个招呼,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怎样,可是训练好了?”
“将军请放心,都是我和师兄亲自挖出来训练的,您拿着这个骨哨,吹一下,他们便会攻击,再吹一下,便会停止。按照您的吩咐,他们会去咬您想要他们去咬的人。还有……”那人凑到薄言之脸前,继续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然后才抱拳离开。看着那人一袭黑袍,头顶有一个大大的苞,看起来十分的可憎,瘦骨嶙峋的身子,在这秋风里,摇摇欲坠。
躲在树后的尹心瑶莫名的心慌,一直到薄言之走了,她才呆呆的坐在地上,原来,那个人,不是和自己想象的那般好,不知道,他要害谁?
06
正打算起身,却听见身后马蹄声达达,转眼便看见一国太子立于马上,“原来是尹小将军,本宫有礼了。”尹心瑶起身给太子殿下请安,被他下马扶起,“尹小将军怎么会在这?”
“皇上下令可以来看看,臣女便骑马过来了,既然太子殿下要射猎,臣女先行告退。”
“去吧。”翻身上马,太子殿下希望尹心瑶赶紧退出林子,“弓箭无眼,还是小心为上。”
“多谢太子殿下。”正当此时,却听见林子里悉悉索索,许多陌生人满目猩红朝着太子殿下而去,却在快要接近的时候,转身离去,太子殿下目光微闪,打马离开。尹心瑶却跟着那群看起来像是被迷药迷了一样的人继续向着林子深处走去。
一声哨子响,尹心瑶看着那些人忽然间发狠朝着太子殿下而去,一个个的眼红伸手去掐太子殿下的脖子,僵直的身子却不那么灵活,尹心瑶见状赶紧去帮太子殿下,抬眼间看见远远而来的七皇子,慌乱时分,尹心瑶喊了一声,“七皇子,救命。”
七皇子飞离马背,护着尹心瑶往外走,可是又两声的哨子,那些原本正在攻击太子殿下的无意识的人反过来攻击尹心瑶,那些看起来穿的很奇怪的人,忽然间闪转腾挪,像是无师自通,“两位殿下,这些看起来像是死尸,我见过有人家下葬的时候穿的是这样的衣服 ,这是,北荣,当时和父亲去……”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 活了的死尸扼住脖子,“啊,打仗的时候见过……”眼看自己便要魂归了,尹心瑶没来由的恨那个自小爱的男子。
闭上眼睛打算等死,却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没事了,没事了……”七皇子的声音,安慰了几乎断气的尹心瑶。
07
“大哥,咱们快走吧,这丫头快不行了。”“嗯,你先抱她离开,我挡一会儿。”太子殿下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脖子上那已经青紫的痕迹,杀红了眼,挥舞的剑气,也伤了自己的脸,看着自己七弟抱着那女子离开,心下放松,却被一个活死人咬住胳膊,直到龙鳞军前来救援,才逃得一死。
“父皇,中秋围猎的防卫都交给了龙鳞军,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能轻放。”七皇子看着那昏迷的女子,还有自己的腿,心里恨死了薄言之,想到太子或许已经死了,心下却忽然生出悲凉。
“尹天凤!怎么回事?!”
“皇上恕罪,微臣,领罪。”尹天凤面对两个皇子的伤还有自己昏迷不醒的女儿,无言以对,瞬间老了几岁,那眼神还殷切的看着尹心瑶,“七皇子殿下,不知心瑶,可还好?”
“还好,太医说,瞬间窒息,还要缓一缓。”
“麻烦七皇子殿下看顾小女了,微臣,愿以死谢罪。”说完抽出佩戴在左侧的刀,一下子压着脖子,倒地而亡。
“老尹!”皇帝双目圆睁,看着那个已经绝了气息的人,“太医!赶紧救人。”
“回皇上,尹将军,他去了。”太医看了之后摇了摇头。看见外面有人抬着太子殿下进了来,皇后江南直接冲上去,“皇儿,你怎么了?别吓母后。”
“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七皇子一样,都被活死人咬了,微臣,学艺不精,恐怕……”
08
“皇上,娘娘,臣女,臣女知道怎么救两位殿下。”尹心瑶微弱的声音传来。
“快说。”皇上摆手,让她躺着说。
“臣女和父亲去北荣征战的时候,曾见过这种装束,是他们月阴山里的一处墓地里的人,听说,那是一个远古的将军墓,陪葬的都是当年的亲兵,只要找到将军所埋葬的地方,那棺木所存放的泉水,饮之,即可解了这毒。”尹心瑶挣扎着起身,“皇上,两位殿下为救臣女而受伤,臣女自当尽心竭力,只是请容臣女安葬父亲,再行出发。”
“准。”皇上看了那被抬起来放在软塌上的老朋友,眼内湿润,“传旨,尹天凤为国尽忠,追封为定国侯,爵位可世袭。三日后,风光大葬。”
众人一听,这等于是给尹心瑶封了侯了。纷纷羡慕她的好命,也有嘲讽她死了父亲得了侯位的。
“启禀皇上,龙鳞军副将薄言之在外求见。”
“传。”
“末将叩见皇上,皇后娘娘,末将前来领罪,狩猎前,遵皇上圣旨,尹将军把此次西山布防交给了末将,专心陪皇上,可谁想到,末将办事不利,被小人钻了空子。”声泪俱下,说得皇上瞬间想起来了尹天凤的死,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郎,那人抬头,皇帝却忽然后退,指着那人,“你是谁?”
“末将薄言之。”
09
“你是芣苢的孩子。”
“末将的娘亲,是叫月芣苢。”
“起来,传朕旨意,薄言之是朕失散多年的骨肉,即刻封太子,入主东宫。”
“皇上!”皇后搂着自己的太子儿子,声嘶力竭,“我的儿子还活着,皇上就这么迫不及待?”
“够了,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朕的芣苢却被你害死了,若非是你,她不会死都不愿意来见朕。”
“哈哈哈……皇上,你好狠的心,”皇后抱着自己那身受重伤的孩子,一步一步的走出大帐,像是赴刑,尹心瑶冷眼看着那个被众人恭喜的男子,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扶着七皇子跟在皇后的身后,走了出去。
中秋狩猎活动提前结束,据说,皇上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喜爱非常,封了太子,原来的太子和七皇子,作为本来唯二的儿子,都受了重伤,这皇宫,如今是换了天地,李贤妃素服来到尹天凤的葬礼上,祭奠后,然后飘然而去。有人说,她回到了江湖,也有人说,她是给尹天凤殉情了,亦有人说,她被皇帝厌恶,这么些年,只因为她长得像新晋太子的母亲,如今,太子来了,她自然是要被处理掉的,那个去了定国侯的人,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原来的太子殿下,如今的二皇子,在太医们“不小心”的医治后,意外身亡,皇后娘娘也疯了,整日在坤宁宫对着进来看他的每个男子都叫“儿子”。皇上便命人封了宫,不再让人进出。
尹心瑶去给太子殿下上了坟,带着半睡半醒的七皇子,踏上了去北荣的征程。
10
秋风凛冽,不再是原来的心情,没了父亲,那个爱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为了自己身受重伤的两个人,一个已经去了,这一个,一定要救活。尹心瑶裹了裹文若瑄身上的被子,催促车夫快一些,“是,侯爷,您坐好了。”
“侯爷,七皇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您在狩猎场上捡到的骨哨,微臣磨碎了,加入七皇子的药汤里,果然好多了,支撑到北荣,不成问题。”
“多谢林太医了。”
“侯爷客气了,微臣受皇上旨意,一定要治好殿下,自当尽心竭力。且,早年微臣在皇宫被人诬陷,贤妃娘娘帮过臣,臣,必然不会辜负娘娘的遗愿。”
“皇上宣布了母妃的死讯?”
“呃,是的,听闻太子殿下说,贤妃娘娘悲痛欲绝,薨。”
“呵呵,薄言之,你可真行啊。”尹心瑶清冷的声音,带着凉意。让同坐马车的林太医缩了缩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经过半个多月的路程,终于到达了那个古墓。看着已经被风沙剥蚀,却因为环境恶劣几乎没有人烟的古建筑,尹心瑶令人在墓地入口处安营扎寨。自己则是给七皇子喂饭,喂粥。
“瑶儿,你不要去,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当初,如果不是你在郊外大营从虎口里救了我,也不会有我了。”虚弱的笑,让尹心瑶不忍,“什么?”
“你果然,不记得了呢,小时候,我见过你。那时候,我偷偷跑出皇宫,要去闯荡江湖。却在出城的时候便在林中遇见猛虎,从你救下我的那一刻,我便决定,此生,非你不娶。”
11
“你不会死。”尹心瑶坚定地说,“你在此地等我,我会带回来泉水,你会好好活下去。”然后一伸手,在文若瑄的背后点了一下,那个坚持不让她去的男子,忽然间便倒在了她怀里,她扬声,“林太医,进来。”
“侯爷。”
“七皇子就交给你了。”
“是。”
尹心瑶回到自己的帐篷,睡了一觉,早早的便收拾了东西带了点干粮,独自一人进了古墓入口。却在按下那个门上凸起的石头的时候,忽然落下,眼看着头顶的石门关上,尹心瑶心内忽然就成灰。
“丫头,你来啦?”
“母妃?”
“是我,我已经找到了那泉水,装在了这个铁壶里,你拿出去,给瑄儿服下,不要告诉他,我在这。”
“母妃,出不去么?”
“嗯,我进去的时候没有走这边,这里,其实是出路,可惜,我掉了进来,没能出去,不要回去,带着他,隐居吧。这朝堂,你不喜欢,瑄儿也是。”说完便一个掌风袭来,尹心瑶晕过去之前,心内说,“不要”。
12
醒来的时候,尹心瑶已经在帐篷里,文若瑄守在床前,看她醒来,满眼的惊喜,一把抱住她,“瑶儿,你终于醒了,林太医说你只是昏过去了,我怕你醒不过来。”
“放心吧,不会。泉水已经喝了吧?看来传说,还是有用的。”
“嗯,那是自然。”文若瑄一笑,本就俊美的容颜更加灿然,尹心瑶刹那间的恍惚,文若瑄生的像李贤妃多一些,李贤妃和薄言之的母亲有八分相似 。
“怎么了?瑶儿,你想什么呢?”文若瑄的手在尹心瑶的眼前晃。
“没事,只是忽然想起了母妃。”
“母妃走了,说是,前半生都是为了父皇和我,下辈子,让我别找她。”顿了一下,“瑶儿,要不,咱们去母妃原来的山庄吧,那些人都还在的,或许,母妃会回去也说不定。”
“好,都听你的。”
“看我看见了什么?咱们英明神武的七皇子殿下居然要隐居?”薄言之明黄色的太子服由远及近,“带着本殿心爱的女子远走高飞,文若瑄,你可真敢?”
“你爱她?薄言之,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害死她父亲,你怎么敢?”
“是么?七皇子殿下,要不要本殿提醒你,那些活死人是奉了谁的命令?”薄言之唇角的笑邪气十足。
13
“你闭嘴!都是你的阴谋,杀了二哥和我,你就是唯一的皇子了。”文若瑄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之前,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他们,也是在你的手里,丧失了性命的?”
“呵呵,七皇子殿下终于开窍了啊,看来,死过一次,就是变聪明了呢。”他脸色一变,“本殿是来复仇的,我娘过世的时候,要我杀了你们所有人,祭奠她。”
“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她。”指着愤然而立的尹心瑶,薄言之笑道,“你把她给我,我放了你们母子。”
“母子?”
“难道你的未婚妻,没有告诉你,在古墓遇见了你的娘么?要不然,以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凭什么闯得过这千百年来没有人闯过的古墓?”
“瑶儿?”
“母妃她,她不让我告诉你。”
“那是我娘!”文若瑄不由分说便跑向了古墓,忽然坠落,尹心瑶脸上都是落寞的表情,对着薄言之,恨恨的说,“我就是死,也不会变成你的私人物品。”
跟着文若瑄跳入了那个深坑。
斜阳如同往日,温暖了沙地,薄言之猛然觉得寒意袭来,呆呆的看着已经合上的石门,下令,“挖!”
半个月过去了,什么都没有,薄言之在这里建了一个城,叫文若城,每日守在这里,等待奇迹的出现。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
薄言之一袭雪白色的长袍,外罩墨色披风,稳稳地坐在一方青石上。文若城外的落花轩内,玉兰花在月下开的热闹,清冷的月光仿若院子里的那一潭池水,澄澈透明,如今池内的莲花只有半池绿叶,却也给这春增添几分沉醉的理由,他似乎数的清这脚下的花蕊,掉了几根。叹了一口气,他拿起石凳上研好墨蘸满了墨汁的狼毫,在手下的人送来的消息上勾勾画画,却不知不觉,丢了几张纸在地上,几笔,便勾勒出一个紫衫少女,清亮的眸子,似乎还在他眼前,伸手,那身影,忽地变成了东风,散落在这夜色里,再也寻不见。
他不知道,那石门,但凡入三个人,便会自动寻找另外一个出口,而另一个出口,便是庆云山庄,三个人被山庄的人保护着,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这一日,尹心瑶实在是难以忍受这十几年如一日的日子,便带了儿子文雪渊来到了山下的落花城。
街上叫卖声熙熙攘攘,只听小童说,“娘,我要吃糖葫芦。”
“好。”
心血来潮出来走走的薄言之,便看着那一大一小背对着自己,啃着糖葫芦,她给那小童擦了擦滴落的糖。时光就好像回到了七岁那年初春,
“言之哥哥,我要吃糖葫芦。”
他记得自己是说,“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