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从春雨开始

雨水后的第一场春雨把天地万物洗得清透敞亮,起风后,云块像被揉散的棉絮,丝丝缕缕,挂在天边。
下午五点,又该送学生返校了,我推出车棚里的电瓶车,后视镜上还挂着几颗飞溅上的水珠。"爸,走学校东门那条小路吧?"女儿把书包抱在胸前,校服领子被春风掀起一角。
出小区,沿弯曲的河沿西行。柏油路上的水洼,泛着细碎的光,电瓶车驶过时溅起小小的彩虹。
女儿把下巴轻轻抵在我肩头:"你看,这家墙头那枝桃花,昨天回来时还没开呢。"她说话时呼出的白气拂过我的耳畔,让我想起她襁褓时在我颈边蹭来蹭去的温热。
"上周模拟卷的错题..."我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食堂新开的窗口还吃得惯吗?"车轮碾过一处铺满了泡桐花的巷子,淡紫色的花瓣粘在挡泥板上,像谁随手撒下的糖纸。
观音寺门口一侧的积水倒映着我们的影子,车轮一晃,就碎了。
女儿突然收紧环在我腰间的胳膊:"要是这次八省联考..."她没说完的半句话掉进电动车嗡鸣里。
我望着沟渠两侧土坡上钻出的野油菜花,已经金灿灿的连成一片。路两侧一块块绿油油的麦田,蓄势待发。
"还记得常走的铁路道口的那片竹子吗?"穿过一个村庄,由西往南,我放慢了车速,"春笋顶着石板往上长,裂开的笋衣能崩出三米远。"后视镜里她的睫毛扑闪两下,嘴角终于有了弧度。
快要抵近学校东门了,乌泱泱的汽车长龙里,几个家长正摇下车窗擦后视镜上的水雾,似乎还在等待往前这二三百米。“爸,咱低碳出行,绝对英明。"丫头说这句话时,似乎有意加大了嗓门。这是即将十八岁了吗?
进了学校家属院,二门前,停车止送。她把书包甩上肩头的动作还是那么利落,转身时马尾扫过三月微凉的空气。
目送她走远,拐出了我的视线。原路返回,我摸到了坐垫底下她偷偷塞的蛋黄酥,包装袋在暮色里沙沙作响。
路灯次第亮起的瞬间,又经铁道路口,我仿佛瞥见围墙拐角处冒出的竹笋尖,湿润的褐色笋衣,正在灯光下悄然开裂。
上楼,再次拿起手机,打开豫事办高考成绩查询。虽然这只是八省联考的一次模拟成绩,但自今天上午,不知道这已经是我的第几次尝试了。不出意料,果然又是“先让成绩跑一跑,错峰查询没烦闹”。那好吧!
我想,对我俩而言,毕竟,高三没有输赢,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