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下)
6.
我们每天都从睡醒聊到入眠,每周末都相约着见面。
我们手挽着手穿行于大街小巷之中,头靠着头在电影世界中遨游,我们在太阳下述说彼此的爱意,又在深夜的路灯下亲吻。
这两个月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公司的业绩大规模下滑,为了控制成本,辞退了不少员工,我便是其中之一。
我必须尽快找到下一个工作,否则很快将要面临经济危机。
我的运气还不错,很快就找到一家新的公司,依然是卖青少年课程。
课程价格相对之前的公司要划算一些,因此,我的业绩还算不错。但由于前几个月收入的不理想,我负了些债,因此手头依然拮据。
这些她都不知道。
敏淑和陈阳约我们一起吃烧烤,最后一次见面之后,他们正式开始了交往,我们也有许久没见了。
我牵着欣妍的手走进烧烤店,找到了他们的位置,坐在了他们对面。
“想不到啊,书诚。”敏淑朝我们打趣,“还有这一手,把我们欣妍都骗走了。”
“不可以吗?”我笑着问她
“怪不得我都约不出她来了,原来都是跟你约会去了,果然,女人都太善变了。”
“你也就约了我一次。”欣妍无奈地说。
敏淑做了一个鬼脸。
“你俩又是什么情况?”欣妍好奇地看向他们。
“他脸皮太厚了,非要我跟他交往。”敏淑歪着头说。
“我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的。”陈阳故作严肃地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
“最近美元回升,欣妍,应该好过些了吧?”敏淑问她。
“好多了,全公司都回暖了,领导的心情也变好了,经常有下午茶喝。”
“真好,”敏淑嘟着嘴,“陈阳的公司也是,回暖了很,经常喝下午茶。”
“还不都被你吃了。”陈阳看着她。
“反正都是吃不完的,”她撇着嘴,“就是带出来都冷了。”
陈阳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起电话。
“我去移下车。”他朝我们说。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买了车。
“发什么呆呢?”敏淑用手在我面前挥了挥。
“没,没,只是走神了。”
不一会儿,陈阳便回来了。
“我最近也在考虑买车,你有推荐吗?”欣妍问他。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车,”他顿了顿,“不过我表哥有个车店,他知道得多,哪天我带你去,还会有便宜。”
“那多不好,按卖价就行。”
“诶,欣妍,那么客气干嘛。”敏淑看着她说。
“便宜了他还是有赚你的。”陈阳也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
“书诚,最近怎么样?”陈阳关心地问。
“依然不怎么好。”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烧烤一把一把的拿上了餐桌,香味扑鼻,我们撸起袖子吃了起来。
“好重的羊膻味。”敏淑将吃了一半的羊肉串放到一边。
“不喜欢?”陈阳问他。
“不喜欢。”
“那给我吃,羊肉就是要膻才好吃。”
“你怎么了?”在他俩去上厕所的间隙,欣妍小声问我。
“咋了?”
“看起来闷闷不乐,眉头皱得紧。”
“噢,我在想一个客人。”我撒了谎。
“又是难缠的顾客吗?”
“对,买了课程嫌弃货不对板,想要退钱,不然就要控告公司。”
我流利至极地说完了这段话,撒谎的功力连我自己都有些震惊。
“他嫌弃什么?”
“他买了青少年英语课,结果他六岁的女儿没法听懂。”
“青少年的课程六岁怎么能听懂?”
“对啊,他还跟我罗列了一大堆事例,证明六岁属于青少年。”
“真恼人啊。”她拉起我的手,吻了我一下。
陈阳和敏淑回到了位子上。
“喝酒吗?”陈阳挑眉问我。
“你不是开了车吗?”
“停这里就是,我明天再过来开走。”
“那就上酒。”敏淑说道。
在服务员拿上酒之后,我不断地喝,很快就喝下许多。直到酒精开始麻痹我的大脑,令我有些恍惚之后,我才稍稍停歇。
期间说了什么,我已记不清了,总之,大概都是些闲聊打趣吧。
“你们交往多久了?”好像是敏淑的声音。
“我们……,我记不太清了。”欣妍回答,好像带有苦笑。
我们算是在交往了吗?
“你好不用心,这个都给忘了,该罚。”敏淑向欣妍干杯,欣妍一饮而尽。
“因为好像,很自然地就交往了。”欣妍看了我一眼,依然苦笑着。
我已经跟她交往了吗?
“你好八卦诶。”陈阳由于不断陪我喝着酒,此刻眼睛也有些眯在一起了。
“这是女人间的对话。”敏淑白了他一眼。
我不能跟她交往。
想到这,我又灌下一杯。
“你们呢?”欣妍问。
“三个月,上次我们一同去公园之后不久,就开始交往了。”
我脑海中传来一个声音。
你跟她彼此有意,为什么不能交往?
“他一直要我跟她交往,我抵不住他的死皮赖脸。”
“你可是很乐意就答应了。”陈阳的声调表明他就快要喝醉了。
敏淑和陈阳在各方面都很匹配,是绝对理想的伴侣。
可我与她不是,我们缺少了成年人的爱恋必不可少的东西。
我又喝下一口酒,手有些发抖。
“书诚,别喝了。”欣妍抓着我的胳膊,眼神充满担忧。
她的双眸依然那么明亮,脸颊光滑,双眉皱在一起,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扎成一个马尾汇聚在脑后。
我感到眼泪快要溢出眼眶,赶忙甩开她的手,快步朝厕所走去。
“陈阳,你快跟去看看。”敏淑在我身后匆忙说道。
我记得我躲在厕所的隔间里,眼泪不断流淌。
“书诚,你还好吗?”陈阳在外头关切地问。
他声音中的酒意好像淡了不少。
“如果你还好,拍一下门让我知道。”
我捂着脸颊,用手轻拍了一下门,同时尽量避免自己哭出声来。
我仰起头,泪水不断从我的脸颊划过。我的脑海中尽是她那俊俏的脸庞,我多么渴望那张脸啊。
再无声的哭了许久之后,我感到悲伤要好上一些了。
“书诚,你知道吗,我跟敏淑,也不是那么开心的。”陈阳的声音打破了静谧。
我没有回应,我不想让他听到我的哭腔。
“有听到的话,还是拍一下门就好。”
我拍了一下门。
“我不清除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她,也不清楚她是否真的喜欢我,也许,就连她也不知道。比起出于彼此喜欢而开始交往,更像是双方由于认识太久,太过熟悉,彼此的父母也都很喜欢对方,不这样发展的话反倒难以收场。”
我又拍了一下门。
“像是宿命的那种感觉,在人生的这个阶段,我恰好需要这样一个角色,她也同样。我们恰好又知根知底,彼此看得顺眼,双方父母也都喜欢,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说来也怪,小时候,我牵着她的手在在草地上狂奔时,就有这样的感觉,我们总有一天会结婚。”
我依然拍了一下门。
“记得上一次吃饭时,我还说,感觉跟她有些上不到那个阶段。结果没过几天,她不想再被一个同事一直骚扰,便叫我去接她下班,假扮她交往的对象。我们扮演起情侣来是那样自然,仿佛本就该如此,于是,我索性向她正式提出交往。她答应得很快,我却并不觉得兴奋,我想她也是,就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之后的相处也是那么自然地进展下去,像机械化的运作一般,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我叹了口气,轻拍了下门。
“我上一个交往的对象,你还记得吧?”
“记得。”我的泪水已经止住了。
“我与她交往时,并不这样平静。”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会渴望,会悸动,第一次亲她时,我提前几天在心中排练。”
“也许,那才是喜欢的感觉吧。”他叹了口气,“你跟欣妍,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吧。”
“嗯。”
“但又由于现实的因素,让你觉得很艰难。”
“我不想拖累她。”我将声音压得很低。
他来回踱步,许久没有回应。
外面传来脚步声,几个男人嘈嘈杂杂地走进厕所,他们点着烟,刺鼻的烟味很快冲入我的鼻腔。
我打开前置摄像头,看了看,眼睛哭过的痕迹不那么明显了。
我打开隔间的门,看到几个满脸醉意的中年男人正抽着烟,陈阳若有所思的站在一旁。
“我们回去吧。”我朝他说道。
“你比我要聪明得多,书诚,但也正因此,才让你有那么多苦恼。但我想,与其太过担忧尚未到来的明天,还是要更多享受当下的时光,最起码此刻,她还在你的身边。”
回到座位前,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书诚,你还好吧?”欣妍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眼神很是担忧。
“没,我没事。”
“你眼睛怎么红了?”她看着我的眼睛。
“他喝地太急了,刚刚吐了一点,没啥大碍。”陈阳说道。
“叫你不要喝那么急嘛,”她摸着我的脸,“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诶诶诶,”敏淑在一旁装作恶心的样子,“我可还从没见你说话这么温柔过。”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吗?”陈阳的眼睛又开始有些微微眯缝起来,也许,我现在也是这样。
“我不温柔吗?”敏淑反问他。
“你说呢?”他也反问她。
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好些了吗?”欣妍依然温柔地注视着我。
“好多啦。”
“我们拍张合照,怎么样?”敏淑提议。
我们麻烦邻桌的一个男孩帮我们拍了照。
他将手机递还给我们,大家一起看着照片。
我与陈阳站在画面中间,手互相搭在彼此的肩上,敏淑靠在他身边,比着剪刀手,欣妍站在我身边,双手汇成一个心形,露出俏皮的笑,温柔地注视着我。
不知怎得,我隐隐有种感觉,这或许是我们四个最后一次相聚在一起,心中很是苦涩。
“拍得真好。”敏淑说。
“我要把它打印出来。”欣妍说。
我坐回位子上,很重的困意袭来。不知是酒精麻痹了我的大脑,还是思虑太多致使大脑疲累,或许,两者都有关吧。
我的记忆也由此出现了残缺,关于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的是,那晚我躺在床上,穿着沾有浓烈酒气的衣服,流着泪睡去。
7.
“书诚,”
“爸,怎么了?”
“你妈她,”
“她怎么了?”
“她在摆上层的花时,不小心摔了下来。折了右腿,医生说,还有轻微脑震荡。”
“什么时候手术?”
“预计就这几天,”
“医生没给出时间吗?”
“爸前阵子跟人投了一个饭店,亏了不少,还没凑够钱。”
“还差多少?”
“五万......”
“爸,我有,等会给你转过去。”
“那你还够钱用吗?”
“够生活的,爸。”
“好,那就好。”
“书恒知道吗?”
“还不知道。他明年就要高考了,爸想着就不耽误他学习了。”
“我也觉得这样好。”
“书诚,”
“怎么了爸?”
“工作怎样?”
“还是那样,跟之前差不多。”
“爸的意思是,要不,你先回家这边工作,这样可以帮着照顾你妈,你也知道,爸工作忙,怕一个人照顾不来。”
“嗯,好。我明天就去办离职,交接完了就回去。”
“书诚,”
“嗯?”
“是爸无能,拖累了你。”
“爸你别这么说。”
“爸,对不起你。”
我听到了他的呜咽声。
挂了电话之后,我久久地凝望着窗外。
孩子们在大树下玩抓人游戏,你追我赶,充满着欢声笑语。中午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落在地面,形成一点一点的漂亮光斑。鸟儿在树间鸣啭,大爷们围坐在稍远些的石台上,你一言我一语地下着棋。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美好,我在此生活许久,竟从未留意过。
手机一阵阵响起,我打开手机,是欣妍发来的消息。
“书诚,今晚一起吃火锅吗?”
我犹豫了一阵之后,简短地回复她。
“嗯。”
我们相约晚上六点在火锅店见面,在那之前,我得先准备好五万块钱。
我先从尚有额度的信用卡里套出剩下的部分,又从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那里借了一些。
“不够的话,我还有些闲钱。”陈阳转账过来时附上一句。
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很快凑够了钱,转给了父亲。
我洗了头,换上了新的衣裤出了门,不知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同她相见。
她穿了一件较厚的浅紫色棒球服,一顶浅棕色的鸭舌帽,一条与帽子同样颜色的裤子,很是相衬。
我们一同走进街角刚开不久的牛肉店,可能是新店的缘故,工作人员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菜品也很快就陈了上来。
“下周开始,我也要参与对接美国那边的客户了。”她夹了两块牛肉,一边烫一边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呐!”她一直想对接美国的客户,那边的单量更多。
她将烫熟的牛肉夹到我的碗里,又重新烫上生的。
我蘸着沙茶吃了起来,牛肉熟而不老,烫得恰到好处。
“等慢慢熟悉了之后,应该可以赚多不少。”她吃下蘸满辣椒的牛肉。
她蒸蒸日上的事业,使我连当下并不好的生活都将难以为继的处境,显得更加窘迫不堪。但同时,我也为此感到由衷的喜悦。
天气日渐转冷,她想要去买一些厚实点的衣服。于是,吃过饭后,我陪她去到邻近的服装店。
走进店门,几个最显眼的地方,毫无例外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冬装,似乎预示着,很快就要迎来大冷的时候了。
她仔细对比着衣服的版型,材质,看到合意的便让我先给她拿着。我并不太看得出其间的区别,只是翻看着吊牌上的价格,对我来说,每一件都不便宜。
她试了许多套衣服,每一套我都觉得好看。
“你好敷衍哦。”她有些不满地说。
“我真觉得好看。”
我并没有敷衍。只要是她,怎么样都好看。
她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保留了其中两套,接着拉起我向男装区走去。
“也要给你买点。”
“不用,我还挺多衣服的。”
“我有你也要有,再说,衣服又不嫌多。”
她给我挑了五套衣服,我全部试了之后,她同样帮我选了两套保留下来。
她抢着买了单,我没有阻拦。
我也没法阻拦,我付不起这个钱。
我们手牵着手从衣服店里出来,慢悠悠地朝车站走去。
由于我们在里面逗留了许久,此时已快要到末班车的时间了,街道上的人比刚刚少了许多。
她眉飞色舞地向我不断说着什么,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时不时应付一句。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她突然停下话头,转而说道。
“你今天看起来心事重重。”
我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发生什么事了?”她明亮的双眸突然放大,瞳孔里闪过一缕惊恐。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回老家去了。”
“啊?”她紧皱着眉,“为什么?”
我向她简要说明了家里的情况。
她神色凝重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感到眼眶中的泪水就要满溢而出,赶忙抬起头。残缺的月亮高悬在远方,它的身旁一片寂寥。近来心里的种种苦闷汇聚成一道不断涌出的泉水在我的眼眶中爆发,我感到很深切的悲哀。
“你怎么哭了?”她不知何时抬起头来,抚摸着我的脸颊,明亮的双眸里也带有泪光。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水不断奔涌而出。
她也哭了。她捧着我的脸,不断地哭。
昏黄的路灯照耀在她的脸上,泛起黄光的泪珠不断滑过她俊俏的脸庞。
我们就这样抱着哭了许久,直到眼睛干涩,再也哭不出泪来。
“你怎么哭了?”她满脸泪痕地看着我。
“那你怎么也哭了?”
“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说这话时带有很重的哭腔。
“我也怕。”
一辆单车从我们身后飞驰而来,我把她报得更紧了。
“我可以等你,等你母亲好了之后,你再回来。”
“在你回来之前,我一有空就去找你。”她又补充一句。
我摇摇头。
“其实,今天我是,”我缓了一下气,“来向你道别的。”说这句话时,我很想哭。
我不想让她看到如此脆弱的我,于是将头别到另一边。
她许久没出声,我感到有些反常,转回头来看她。
她紧捂着脸,早已哭成泪人。
我紧紧抱住她。
“其实,”她抬起哭花的脸,“我一直都知道,你心中有许多顾虑。”
“你怎么知道的?”我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
“那天在公园里,你没有吻我,我就觉察到蹊跷,因为我认定,你是喜欢我的。”
“之后的许多时候,我也有同样的感受,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突然将你拉住。”她又补充一句。
我不断点着头。
“我想过许多种可能,甚至一度怀疑你是否喜欢我,或者说喜欢我的程度有多少。我向敏淑问了许多,她将她所知道的关于你的情况都告诉了我,我猜,”她停下来,努力推敲着合适的词语,以防伤害到我,“是我俩处境上的差异。”
处境。多么委婉的表达啊!
她露出一个很苦涩的笑,但很快,又转变回那副愁容。
“我猜得对吗?”她拉起我的手,将我拉到路边的石阶上坐下。
“对。”
“你可以跟我详细说说吗?”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恳求,“好像,你从来都没跟我仔细说过你的事情。”
我几乎一无保留地将家里以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她。忙碌,又总是苦恼的父亲,身体常年不太好,又新近受伤的母亲,尚在读书的弟弟。以及最重要的,收入微薄,负着债,找不到方向的迷茫的自己。
她全神贯注地听着,一言不发,眉头从未舒展开来。
“如果继续下去,我只会拖累你。”
“可我喜欢这样,怎么会是拖累?”
我努力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梳理齐整。
“但是啊,生活总是会回归平淡。就算我们彼此喜欢,生活也还是需要由物质做基础,倒不是说我已经活不下去了,只是,”我在大脑中搜寻合适的语句,“对于我来说,这样的生活早已习以为常,我也并不觉得苦,可是,我并不希望你跟随这样的我,我会觉得,是我把你拖累,若是看着你由于跟我一起而过这样的生活,我真不知该怎么面对你了。毕竟,你本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我又不是没钱。”她愤懑地说。
“我不想用你的钱,那会使我更加看不起自己。”我握紧拳头,“再说,你的父亲也不会答应你与我交往。”
“我会说服他。”
“如果以后我发了家,并有了女儿,我可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没有潜力的穷小子。”
“我觉得你很有潜力,我可不会喜欢上一个白痴。”她的语调越来越冰冷。
也许,我是一个白痴,一个自以为是的白痴。
街道好像更安静了,那残缺的月也仿佛更加孤单。
“欣妍,”
“干嘛?”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才希望我们分开。”
“你早已萦绕在我的梦中,与我一同去到许多地方,我梦到与你一同漫步在香榭丽舍大街上,眺望埃菲尔铁塔,梦到与你一同去到南极,与企鹅一起滑雪,梦到领你回家时,我父母的那种喜悦,梦到我们一同睡在床榻上时,亲昵地爱抚彼此的那种绵绵爱意。”泪水模糊了我的眼,我听到她在一旁不断地抽泣。
手机在口袋里一阵阵响,我用手揩拭过眼角,接起电话。
“书诚,你妈进手术室了。”
“好的,爸,没什么意外吧。”
“一切顺利。”
“那就好,等会有什么进展,你再打电话给我。”
“好。”
“爸你一个人吗?”
“你舅舅也在。”
“好,爸你也要注意自己。”
“好。”
“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好。”
我挂了电话。
“手术开始了吗?”她问。
“嗯。”
“希望一切顺利。”她闭上眼,双手合十。
“一切顺利。”我学着她的举动,虔诚地祈祷。
“你什么时候回去?”
“应该是下周六。我得先处理完手头的工作,还要整理东西。”
“我们还能再见一面吗?”
“再见一面?”
“你可以周日回去,我们周六再见一面吗?”
“我怕,更加忘不掉你了。”
“我已经忘不掉你了。”
“对不起。”
“可以吗?”
她哭得红肿的双眼期盼地看着我,我没法拒绝,更何况,我的内心本就不想与她分别。
“那我们周六再见一面。”
“我会把那天,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
“我也是。”
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好像将要熄灭。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许多。
父亲打来电话,母亲手术顺利,才让我感觉好受一些了。
在终于要入睡之前,我向陈阳发去信息,相约明晚一同吃饭。
8.
“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饭桌上,我吃下一块辣椒,问他。
随着近来吃辣风气的盛行,两层大的湘菜馆里依然满溢着人,还有许多人正在门口排队等候,若非陈阳提早到来,我们应该也还在门外等候。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做。”
“为什么?”
“我们已经过了那个可以单凭喜好的年纪了。”
“我时常羡慕你。事业有成,家里还能提供帮助。”
他笑了。
“我反而羡慕你。”
“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聪明有学识,光这两样就足以让我羡慕了。”
“有钱的人很多,有这两样的,却很少。”他补充一句。
“我恐怕三样都没有。”
“书诚,不要小瞧自己啊!”
“就算我有,却也没法留下她来。”
“那是你主动要分开。”
“你是觉得我不应该跟她分开?”
“不是。如果是我,也会分开。”
我拿起手中的啤酒,喝了一口。
“书诚,如果一个选择是你想了很久之后做出的,就应该遵循他,并且不要后悔。”
“人生总是充满遗憾,”他也喝了一口啤酒,接着说,“如果人生没有遗憾,也就体会不到圆满时刻的美好。”
“时间会冲散这些,对吗?”
“会的。”
“回去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还没想好方向,有些迷茫。”
“你可以试着写小说,我觉得你有这方面的的天赋。”
“网文那样的吗?”
“对。我有一个同学,正是靠写网文赚钱。我看过他写的文,我觉得你一定会写得比他好。”
“可以发给我看看吗?”
“我待会回去找一下。”
“好。”
“回去之后要是需要用钱,就发信息给我。”
“应该是不用了。”
“不用的话最好。但是需要的时候,一定记得发信息给我。”
“好,谢谢你,陈阳。”
趁我上洗手间的间隙,陈阳通过手机付了账。
他需要回公司一趟,因此,我们在饭店门口道了别。
我努力尝试将正在咨询的几个意向客人都谈下来,因此,直到周四,我才正式离开公司。
周五那天刚好用来整理行囊,整理完毕之后,我又将出租屋简单的清洗了一遍。当初房东把它干净的交给我,现在我也干净的移交回他。
房东是一个很好的中年男人,做着已诚信为本的黄金买卖。在得知我不再续租的消息时,关切地问候了我许多。我简短地跟他说明了原因,他当即就把两个月的押金悉数退还,并且免除了我上次交租以来这半个月的房租。
我很感激他。
上次见面之后,我跟她通过手机聊天的时刻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频繁,我对她的念想,也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猛烈。
周六那天,天气格外的冷。我洗过头发,穿上她买给我的新衣新裤出了门。
冬,是分离的季节。是向过去的一年道别,迎来新一年的季节。人们穿着厚重的棉服走在路上,风中不再夹带令人心旷神怡的凉气,转而只带来刺骨的寒冷,据说在北方,此时早已一片白雪皑皑了。
她一身毛绒白色大衣出现在我面前,头戴大衣自带的兔耳朵帽子,左手提着一个袋子,脚下穿着一双棕色的靴子。我不难想象,若是在下雪的地方,她这一身该有多么好看。
她的脸颊点有一抹腮红,眉毛也画得温柔齐整,那标志性的玫瑰红唇依然充满着无限魅力。
她拉起我的手,拽进她的大衣袋里。
走出地铁站,中午的阳光洒落脸庞,带有温暖的气息。我们沿着充满阳光的小路,朝海边走去。
她将手中的袋子递了过来。
“这是我自己做的蛋挞,明天你在车上饿了,可以拿来垫肚子。”
“好。谢谢。”
“我很少做这个。不好吃的话,不要见怪哦。”
“会好吃的。”
我们在路的尽头左拐,又走了几步之后,一片广阔的大海便映入了眼帘。
海风迎面吹来,空气中夹带的水气使干燥的鼻腔湿润了起来。
但我与她之间的对话依然不多,我的思绪有些繁杂,她看起来也是心事重重。
好在是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声让我们彼此间的沉默显得不那么突兀。
见到她之前,我有许多话想当面对她说,此刻,她就在我的面前,我却不知从何说起。
也许是行将分别的念头占据了我的脑海,我的心头泛起一阵一阵的悲哀。我努力记下她那张俊俏的脸,努力感受着她手掌的柔软触感,以便永久得将有关她的一切刻入我的记忆之中。
“你想念家乡吗?”在彼此沉默了许久之后,她突然问。
“很少,除了父母之外,家乡并没有令我太想念的地方。”
“噢噢。”
她若有所思地低头下,继续说道:
“有时候,我也总是好奇,”
“好奇什么?”
“离开家乡是什么感觉?”
“开始时觉得不同,感到新鲜,但很快也就觉得寻常了。”
“人对于所有事物都会如此吗?”
“不一定吧。”
“你说,如果一个人,深深爱上另一个人,相处久了之后,是否也会感觉平淡。”
“我想是会的,最起码有这种可能。”
“那我就好受一些了。”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找到一个无人的长椅,坐了下来,看着着眼前不断流动的海面。
“上次我来这里,还是很小的时候了。那时的海好像更大,更蓝。”
我看着远方那块巨大的礁石,觉得有些眼熟。我想起来,两年前我与饮品店的女孩来这里时,正是坐在这张长椅上。
“我第一次来这里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跟她来的吧?”
“嗯。”
“我向敏淑问过你们的事情?”
“她怎么说的?”
“她说,她早就感觉,你们是一定会分开的类型。”
“她看得真准啊。”
“相反,她很看好我们,她觉得我们会走到最后。”
“对不起,是辜负了你。”我将目光移向地面。
“书诚,我不怪你。”她牵起我的手。
“当我知道你是因为喜欢我,才提出分开的时候,我就不怪你了。”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我所喜欢的书诚,正是会做这样的选择。”
“你知道吗,我也曾想过不顾一切,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但又想到若是那样,只会令你更加煎熬吧。”
“对不起。”
她露出苦笑,捧着我的脸。
“我只想知道,你现在依然如一开始那样喜欢我吗?”
她明亮的双眸紧紧地注视着我,乌黑的瞳孔里埋藏有深切的悲伤。
“每一天我都更加喜欢你,”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抿了起来,“一想到我们将要分开,”我的眼眶顷刻间充盈着泪水,我赶忙别过头去,“我的心就开始跳得很快很快,好像就快要喘不上气了。”
“谢谢你,书诚。”她将我的脸别了回来。
“对不起。”我低下头,不敢再看她那张写满悲伤的脸。
“不要道歉。”她抬起我的头,我看到她很苦涩的笑着,“你真心的喜欢我,我也真心的喜欢你,你带给我从未有过的美好,陪伴了我许多日夜。”
我的泪水滑落下来。
“谢谢你,书诚。”她的唇贴了上来。
金黄的太阳行将落山,将天空染成一片橙红,海鸥遨游在天际,海面也泛起阵阵金黄的涟漪,海水撞击海滩发出的潺潺声,给眼前的画卷更添上一抹生机。
我们从椅子上起身,沿着海滨栈道又走了很久。直到天完全的黑了,海风中只剩下冷意时,我们才按照导航的指示,朝着邻近的火锅店走去。
风越来越冷了,她紧紧地偎依在我的怀里。
要是时光永远停留在此刻,该有多好。
每走一段之后,她总是停下脚步,直到我吻她,才肯继续前行。
“以后,你吻别人时,会想到我吗?”
“我永远无法忘记你。”
这样的对话不断重复。
这天晚上,我们都吃得很少,每一次都能吃完的量,今天竟然剩下许多。
由于知道了我经济的窘迫,她抢着要结账,我执意不肯。最后是我告诉了她房东退还押金的事之后,她才同意让我结帐。
待我们从火锅店里出来时,已经到了要回去的时间了。
“我还是先送你到车站吧。”我牵着她的手。
她站着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有些疑惑。
“我想上你那去,今天不回家。”她忸怩地说。
“什么?”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想上你那去,今天不回家。”她小声地咕哝道。
“你可以不回家吗?”
“我跟他们说我在敏淑那就行。”
我怔在原地,这是我梦想已久的事情。
但此刻我却有些退缩,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咋的,不欢迎我?”
“我,”我感到脸颊有些发烫,“欢,欢迎。”
“看起来不大情愿啊。”
“哪,哪会,我做梦都想着。”
“那怎么不欢迎?”
“欢,当然欢迎。”
“那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谢谢你,欣妍。”
“谢我干嘛?”
“有你真好。”
“就算明天就要分开,最起码今晚,我们还在交往。”她再次露出那个很苦涩的笑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强做出笑脸。
她拉起我的手,朝地铁站走去。
9.
“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啊。”她一进屋便发出感慨。
“应该是东西都被我收好了,有些空荡荡,所以才显得大吧。”我锁上门,将几罐啤酒放在桌上。
被她这么一说,我对这熟悉的地方竟也突然感到些陌生,也许,这一室一厅的小屋好像并非我一直所感觉得那样小。
在屋子里简单看过一圈之后,她坐到了沙发上。
“我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小屋。这样,在苦闷的时候,就可以一个人躲在里面,不用被任何人打扰。”
“但是一个人生活,难免会感到孤单。”
“比起孤单,我更害怕孤独。就算家中总是有人,却只让我觉得更加孤单,甚至愁闷的时候还得应付他们。”
“但我又没有一个人生活的勇气,我害怕深夜时独处一间屋子。”
她明亮的双眼有些暗了下来。
“你要喝一点吗?”我打开一罐啤酒。
“要。”
我将手里的啤酒递过去,她接下喝了一大口。
“真难喝。”她紧皱着眉。
“不难喝,也就不叫酒了。”我从她手中接回啤酒,一口气将剩下的喝完。
“我明白你说的那个感觉。”
“孤独的感觉?”
“对。我跟那个女孩交往时,就算待在一起,也总感到孤独。”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呢?”
“很少有。”
“什么时候会有?”
“想到我们总要分开的时候。”
她露出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几个苦笑。
“你怎么不坐下来?”
原来我一直站着。
“仿佛是你来我家。”
我挠挠头,在她身边坐下。
“书诚,再帮我拿罐啤酒来。”
我将拉环拉开,递了过去。
“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你一样,时常徘徊在我的脑海中。”
她喝了一大口。
“这一周来,我几乎没睡一天好觉,总是梦到你离开,然后惊醒,打开手机,看到还没到周六,我才能再睡得着。”
“你怎么没跟我说?”
“我不想增加你的烦恼,不想增加你的负担。”她的泪水滑落眼眶,她用手擦去,将剩下的啤酒喝完。
“对不起。”
“但是以后在惊醒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我们紧紧抱在一起,泪水将彼此的衣服打湿。
几罐啤酒很快被我们喝完,我们红着脸,说了许多傻话。
我们在沙发上不断地亲吻,像是奔赴战场前的士兵与爱人做着最后的道别。在这样的时刻,我的身体的有了反应。
“不要着急,”她脸颊通红,捧着我的脸,“我先去洗个澡。”
我又吻了一下她的嘴,站起身,扶她起来。
“你拿一件衣服给我,可以吗?”
“噢,好。”
我躺在沙发上,耳边传来她洗澡时的阵阵水声,我盯着天花板,感到一股很强的割裂感。
一边是我梦中的时刻就要到来,一边是我很快就要向我爱的她彻底道别。
我即担心时间走得太慢,又担心时间走得太快。
随着酒精在我体内不断挥发,我渐渐感到头有些晕晕沉沉。
我不自觉地合上了眼,也许睡了一会,一阵开门声将我唤醒。
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到她正湿着头发向我走来。
她穿着我的长袖T恤,露出了一大截洁白光滑的腿,一股混合了沐浴露的香气很是好闻。
有一刹那,我感到心跳仿佛都要停止了,我赶忙别过头去。
她笑出了声。
“你又不是第一次跟女孩交往,干嘛这么紧张。”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她走到我面前,将我从沙发上拉起,我仔细看着她的脸。
她的嘴唇失去了往日的鲜红,但却更加接近自然的颜色,素颜下的脸也不再只是寻常的白,而是更加接近黄种人特有的那种白,她的双眸依然清澈明亮,皮肤依然光滑。只有那不大工整的眉毛,以及眼眶下重重的黑眼圈,才让她丢失了些鲜活的气息。
但对我来说,她的魅力并不因此而减少分毫,甚至还更令我心驰神往。
“你比她好看得多,而且,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过她。”
她吻了我。
“我先去吹头发,你也去洗个澡。”
“好,吹风机就在床边。”
“有多的枕头吗?”
“有,我去给你拿。”
我从衣柜里取出枕头放在床上,随后仔细地洗了澡,不遗漏任何一处,我已有许久没有这样洗过了。
当我从卫生间出来时,她已经盖好被子躺在床上了。
我吹干头发,走到床边。
她掀开被子,张开双臂迎接我。
我们紧紧相拥,随后忘情地亲吻,直到吻遍彼此的身体。
当我压在她的身上,看着她的脸时,我犹豫了,觉得我们不该这样。
“书诚,没关系。”她红着脸,嘴角勾起的幅度是那样令我心安,我至今难以忘怀。
她用手将我扶到她的门前,我走了进去。
她闭上眼,我们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像是两条被冲上沙滩的鱼,窒息又不断摆动着。
待我们一同洗过澡,再次躺到床上时,已经是下半夜了。
“你会永远记得我吗?”她靠在我的胸前。
“永远,永远记得。”我吻了她的额头。
“我怕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再无法爱上其他人了。”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书诚,你可以以我们为主人公,写一篇不以分离结尾的小说吗?”
“像简奥斯丁写的那样?”
“嗯。”
“我会写的。”
“你后悔认识我吗?”
“就算再来一次,我依然会爱上你。”
“你会爱我多久?”
“一直爱下去。”
“你娶了其他人之后,还继续爱我吗?”
“爱。”
她亲了一下我的嘴。
“高铁是几点的?”
“八点二十五。”
“现在几点了?”
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四点五十八。”
“你困吗?”
“不困。”
她的身体贴了上来,用力吻着我的嘴。
“那就,不睡了吧。”她睁大双眸望着我。
“不睡了。”我把她整个拥入怀中。
我们再次洗过澡,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天已开始破晓了。
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我帮她吹干头发,整齐地梳理好。
“谢谢你,欣妍。你让我的梦成了真。”
她有些恍惚,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我。
我最后一次锁上这道门,随后将钥匙放在旁边的灭火器箱里,房东晚一点来的时候再取走。
我左手提着一个大包,右手拉着一个银色行李箱。
她走在我身旁,帮我拿着一个不那么大的包,这对她来说已经有些吃力。
但她执意要帮我拿。
天有些灰蒙蒙,还没完全的亮,冬天的白昼,总是要短上一些。
从这里去到高铁站,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
这也是我与她相处的最后一个小时。
但一路上,我们几乎没说什么话。
我的脑海被行将分别的念头填满,难以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直到走到高铁站,我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浪费了这最后的一个小时。
我们在检票口最后一次拥抱,最后一次接吻。
我感谢她送我到这来,她回以很苦涩的笑。
我第一次回头时,她挥着手向我道别。
我再一次回头时,她已转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不敢再回头。
这天晚上,我到达了母亲所在的医院。
母亲躺在病床上,腿上封着厚厚的石膏,脸色有些苍白。
父亲心情沉重地坐在一边,脸色同样苍白。
我轻唤着他们,他们抬起头来,那两张苍白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些血色。
他们笑了,笑得很真切,几滴泪从眼角滑落。
我的眼泪不断地流。
我全心全意地投入照料母亲的工作,陪她说话,尽量不让自己停下来。
因为只要一停下来,我便立刻想到她,而只要一想到她,我的心便开始一阵一阵的绞痛,无法呼吸。
我将她放在装蛋挞的那个袋子里的四人合照取出,放在了枕头边,不断地看,不断地流泪。
母亲看出了我的反常,很是担忧。
于是,在母亲不断地询问下,我将一切告诉了她。
“是爸妈对不起你。”
“我不怪你们,是我自己无能。”
“......”
“妈曾经也深爱过一个人。”
“后来呢?”
“后来就嫁给你爸了。”
“妈你还会想他吗?”
“不怎么想了。”
“书诚?”
“妈,怎么了?”
“你要明白,时间会冲淡一切。”
在听完母亲的开导之后,我的心情也终于稍稍好上了一些。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却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打开那个曾无数次打开的对话框,看着那个无比熟悉的头像,回忆着我们的过往。
我连续失眠了许多个夜晚。
由于忧心忡忡以及睡眠的过度缺失,我发了一场高烧。
发烧持续了三天,这是身体向我发出的警告。
我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删除了她的一切联系方式。
我拿起床头的那张照片,看着她。
“欣妍,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与照片里的她吻别,随后将它夹进了她给我的那本书里。
我努力逼着自己不去想她,尽管这样,偶尔也还是会有想她想得快要发疯的时刻。
但终归,我在逐渐走出这段阴霾。
当你觉得生活进行得很艰难的时候,那它一定正在变好。
因为生活已经无法更糟糕了。
我向陈阳又借了些钱,以便先将信用卡的部分欠款还上,剩下的部分,我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勉强维持着。
他再次提议我可以试着写作,我听取了他的建议。于是,每到晚上,我便写上一些文字。到后来,更是一有闲暇便开始写。
有时是记录生活的所见所闻,有时是突然的一个思路,或者干脆只是平日里的无病呻吟。
后来,我开始构思一个故事,并将它写了下来。
我将这个故事发到网络上去,出乎意料地有着不错的反响。
我开始写它的续集,同时在脑海中已想好了一个新的故事。
在母亲的身体恢复好了之后,我全身心地投入创作之中。
随着关注度的不断提高,我也重新有了收入。
于是,写小说便成为了我的工作,直到现在。
“她现在过得好吗?”我看着手中的合照,自言自语道。
我将它夹回那本已布满灰尘的《傲慢与偏见》里。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将它翻到最后一页。
记忆中的话语映入眼帘。
“我可以有幸,做你的伊丽莎白吗?”
手机在一旁响起,我将书本合上放下,接过电话。
“书诚,稿件主编已经看了,他很满意,想约你明天下午见一面。”
“好啊。”
“书名你想好了吗?”
“《城市女孩》。”
“感觉会不会俗了一点。”
“简明扼要,我觉得挺好。”
“看来是关于一个城市女孩的故事。”
“是的,关于一个城市女孩的故事。”
“她有着明亮的双眸,瞳孔乌黑清澈,喜欢涂玫瑰色的口红,聪明又心地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