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到学校演讲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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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某师范学院某位副教授和某中学某学生抢话筒的那件事火了(抢话筒的学生暂时还没火起来,大概属于未成年人,受到了各种保护)。
看了网上转发的一些信息,得知这位副教授在等待PPT打开的时间,脱稿胡诌了几句,其中有“考的大学越好(借指社会地位越高),挑选配偶的范围就越大”之观点,并举例说他儿子留学美国,找了个美国女朋友。这种阔论,在个人向上“跃层”日益艰难的时代,委实令人不爽。虽未有现场原景原声再现,但仍能感觉到此老师通体四溢的精英优越感。假使我在现场,促使我暗自骂娘的应该不是这种观点本身,因为确实是实话——择偶当然是要门当户对,如果放弃门当户对,那地位高者必然另有他图,最常见的就是色呗。令我骂娘的想来是演讲者自带的精英归属感、社会地位优越感,因为我费劲巴叉也无缘那个圈层,看到别人居高俯下、怡然志满之态,哪能不爆发点劣根性中的羡慕忌妒恨。
先捎带几句,对抢话筒的那种“革命小将”作风,我也不太支持。那个不正常的年代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为啥还时不时有这种兼有哗众自高及挟迫他人跟附的意气迸发?这并不能证明迸发者的领袖力,反而会凸显其粗蛮。如果实在忍不住想发言,那也可以举手、起立,甚至高喊“我不同意”,上去就抢未免有点不讲规则。此事捺下不谈,本文只想说说学校请人演讲这种事。
请某些人来校演讲以辅励志、感恩教育,在中小学很常见。余以为,此确有教育价值。但请什么人来讲,值得斟酌。我要是校长,像这种在其他学校已讲了1800多场的演讲者,不予考虑。这些人已经成为半职业的演讲家了,还能讲出什么实诚的东西来?好的演讲大概有三个标准:内容含金量高、演讲者口才好、现场氛围热烈。职业或半职业演讲者,口才及调动现场氛围的能力都没的说,唯独最重要的内容一项,可能会“老”或“水”,因为他基本不会费心备课了。为了弥补内容含金量的不足,他可能会以插播段子、厚黑学或是硬注射鸡血的方式来造场搞气氛,热热烈烈来一场,其实不过是啷里个啷,然后拿钱走人。
人是一种情绪动物,很容易被带入“戏”而热血沸腾或者热泪盈眶。职业或半职业的演讲者谙熟催泪和激情的套路,中小学生辨识力差、情绪体验不够丰富,浅层次的动情说来就来。一旦停留在这个阶段,深层思考及深沉体验就会被阻断,甚至产生入深惰性,别人哭他也哭,别人激动他也激动,不去顾及彼时在线的情绪该不该、对不对。
情由心生,这是合乎心理规律的进程,而若情由催生、撩生甚至挟生、迫生,那就免不了走向心理失常。对我们的学生、下一代,我们最好是多一些呵护、真诚,不要把他们搞成理不清真假情绪、堆假成真的人,这将决定我们的社会甚至民族是否能保持理性和真诚。
以感恩教育而言,学校真的需要那么多的演讲吗?谁真正对他(她)好,他(她)一清二楚。我们做校长、老师、家长的,能给学生、孩子真正的关爱,就是最有效的感恩教育。相反,在演讲者的引领下齐齐对着老师、父母鞠躬,高呼“我爱你”之“口号”,激发鸡皮疙瘩的功效更足一些。爱是深沉的、高度个性化的东西,真的不适合公众“表演”。如果我的孩子给我整这样一出,我的第一反应怕是:这是哪个二愣子教你的?若是打盆水非要给我洗脚,那就更加硌应:我的脚形态不是那么美观、气味也不是那么芳香,我又远没到动不了的地步,你整这些用不着的干吗?真到我弯不下腰的那天,你能忍着嫌恶给我服务一下才算你有心。
再有就是,演讲者一旦拿到了话筒,就有了话语权,就自然会产生居高感,就容易说跑题、不着调、不负责任、本来没资格说的话。最好理解的例子是现在的直播界,你在某一直播室经常能看到听到某些主播信口开河、粗口频出。而你若想提某些异议,基本会被主播碾压,因为话语权不对等。
对于居主讲人之位而失常心,我自己深有体会。我曾受邀给某圈从业者讲评论写作,为了增加点活力,随口说了些题外话,比如讲“特朗普就是个二货”(那时老特好似刚上位)。而其实,人家贵为总统,一路厮杀忽悠挣得亿万选票上来,怎么可能是“二货”,就是有点“二”也轮不到我说三道四啊。我想,下边的听众朋友肯定有不服的,但他们也没法反驳,因为没有给他们话筒,流程中也没有设计质辩或是互动环节。从这一点讲,把一堆学生或是职民“赶”羊一样“赶”进某个讲场,强迫他们听两三个小时的不知何许人也的乱弹,本身就很不公平、不人道。在此,我深为自己的一时脑热而愧疚。如有那天在场的听众朋友看到,请接受我真诚的歉意。但整场所谓的“讲座”,以内容而论,我确实没有应付。除了PPT,光纸面发言串联语及引用素材就写了好几十页。然而,负面的能量还是传播了。
总而言之,学校要请人给本校的师生讲点什么,务要慎之又慎。腕儿再大、功底再深厚,他不往外掏干货,你又能奈他何?反不如关起门来自己人认真地研讨、争论些什么更有价值,更能锻炼人。
也提醒那些被力邀的演讲人或是讲座者,为正风、度人之想,请认真地备下课,并请奉献些真诚。否则,莫说别的,就那张椅子和那支话筒的“尊贵”,你都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