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之恨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光明顶上没有刺他那一剑，如果万安寺我不记得师父的遗嘱，如果濠州城我不曾那般决绝，事情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人的一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怪只怪汉水之滨太过难忘，红尘纠葛太过难了！

每当有些事情想不通难过的时候，我都遣走弟子，一个人去看峨眉金顶的日出。

师父在世的时候，也有这样的习惯。对着远处的云海发呆，对着倚天剑发呆。

很久之后，我站在峨眉金顶之上看云破日出，云海翻腾金芒漫天，人间绝丽也不过如此吧！

师父说，魔教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对于魔教的人，只有一个字，杀！

师父的倚天剑，不知饮过多少明教人的鲜血。可师父的恨，却没有放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都觉得师父并不像一个真正的出家人，更像是江湖中恩怨情仇的凡人。

但师父永远都是师父，即便是错了也还是。

那年，六大派举江湖之力讨伐明教，峨眉也参与其中。师父用倚天剑行峨眉剑法，所向披靡。五行旗中，十荡十决。

“对邪魔外道灭而绝之，我灭绝的法号不是白叫的”师父手挥长剑，如是说道。倚天剑下不知又添了多少新魂。

我从来都不敢问师父为什么那么恨明教，但我知道明教之中师父最恨的那个人是杨逍。因为杨逍拐走了师父最心爱的那个弟子-纪晓芙师姐。

是杨逍让峨眉蒙了羞，师父才欲除之而后快。

当那个叫做杨不悔的姑娘指着师父告诉所有人那一段往事，我不信是师父亲手打死了纪师姐。

可师父承认了，脸上带着报复之后一丝残忍的快意。那时，我恍惚觉得师父之所以那么恨杨逍，也许并不是因为纪师姐。

那样的恨，并不像。

师父每次练功都会在落日下使一套剑法，那本是峨眉派所有人都会使的。师父使来却有一种别样的孤独，好像那剑法本来是两个人在练，而今却少了一人，又好像好像夕阳下的影子就是第二个人。

师父总是对着剑尖凝视很久，师傅说她想起一个人：峨眉的开山祖师郭襄女侠。她心疼祖师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峨眉。

我们都信了。

江湖中，总是有很多传言的。他们总会提起很多年以前的事情，比如张真人与郭襄师祖，又比如我的大师伯孤鸿子。

师父从来没有跟其他弟子提过这位大师伯，我们也没有见过他，他很早就去世了。

那时候峨眉在武林中声明鹊起，也是那时候明教在武林中日益壮大，风头一时无两。

大师伯是峨眉首席大弟子，光环不可一世。杨逍是明教逍遥二仙光明左使，风姿绝世无双。

如同所有年轻人的狂傲，两人约战。

大师伯借了师父的倚天剑，约战杨逍。倚天剑还未出鞘，大师伯就败了，剑也被杨逍夺去。

杨逍冷笑：“倚天剑好大名气！在我眼中，却如废铜烂铁一般！”

倚天剑随手一抛，竟是扬长而去。

大师伯心高气傲，三天便气得染病，就此不起，郁郁而终。

再后来，师父正式接掌峨眉，成了峨眉的掌门，灭绝这两个字从此威名远播。倚天剑下，明教的血也越流越多。

那些年，峨眉里传言，师父始终是惦记着大师伯孤鸿子的。现在看来，这世上果然是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峨眉金顶的日出，年复一年，没有变化。

以前有两个人站在这里对着茫茫云海痴望，对着倚天剑发呆。

郭襄祖师说不如相忘于江湖，她只是爱上了峨眉山上漫天的雾与霞。

师傅说，她只是想起了峨眉的创派祖师郭襄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