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蓝海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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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里敢回头看,苏蓝笑,回头令我软弱倍增。就不如这样吧。眉目是微聚重云,她不知道这样美因不自知。很多书也这么写,她有没有不同,也是差不多,千万毫厘的差别,也是做人的乐趣。有人痛哭,有人歌唱,有人酗酒,频频回顾,有人漫不经意,眼底泄露全部落寞。何故,世间不符合想象。想象这东西无定,缺乏具象,想说的没说的,脆弱的肩头颤动,压抑下去是渴望。无法对抗,若不知晓底下虚空,钢索亦无惧,不该是这样。
没有应该不应该的,我就觉得二十几岁,很多人拥有的我不在意,很多人在意的全是垃圾。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是爱,怎样爱,如何爱,爱与被爱。庆山常说的,爱与被爱,损伤,伤口,甜美,我不是,我不擅长,我不懂,且更做不到。姑且如此,有人说亦舒时想说什么,说张小娴时又在说什么,说村上春树的时候还在想讲啥,我不清楚,也不好问。问就是不懂,不懂就问,是荒谬的验证。验证确实想的不同,验证想的相同,无法直接证明。
桌上有一盒三五烟,很高奢的黄,淡,看不清她的面,她可能有点困,由于困而造成的语言繁多,接近失控,也属于常态。不到这个时候她也不会考虑到面见谁,同一个城市,同一些旧友,懂得懂,不懂就不懂,裂痕的发生在亲近的临界。不是需求更多,而是边界以里,容许,也有不容许。
高明在咖啡座上戴墨镜,没有突兀,也不会感到视障。他不需要明白她具体想说的,他背后是一些暧昧的东西,接吻,肢体,睡觉,完成它们这些可以忍耐,虽说苏蓝确也有哪里与人不同之处。不嫉妒,不好奇,不关注,不恍惚,虽说这种自说自话显出躁狂,终究和在家中打字差不多,她最爱的就是对着电脑漫无边际创造它们。它们是根和本,它们的存有使她接近自我最近的部分,快乐。
高明也点了一根烟,苏蓝抽了三个半支烟。就这个半支烟延伸开的一个话题,谢霆锋二十岁左右的一部电影《半支烟》,讲述一个寻找父亲,幻想中父亲是谁,母亲没有固定对象,等在门口附近,说能认出父亲。谢霆锋在里面饰演叫烟仔的男子,成长过程中需要的转渡。假设的父亲是曾志伟,到底是不是呢,不知道,印象深刻的是躲在钢琴下面避雨的场景。
高明用一种接近周星驰电影滑稽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也可以是面具,比较细节化的人皮面具。大部分时候这个面具也不需要,女人都是爬行动物,没有骨头,招手即来,挥手即去。苏蓝的不同之处是,她的自说自话,掐断也不会怎么样,听下去是沙沙午夜的中雨,低沉有质感。他也不想打断,作为常规,会发生该发生,水到渠成。没什么道理,聆听是关注。
苏蓝不觉得这么说的时候有什么问题,12点的时候就打烊了。她穿好风衣,戴好围巾,眼镜用纸巾擦拭一下,又全归位,因为要去洗手间。出来之后重复以上动作,经过不高不低的楼梯,「小心碰头」的碰字剥落了一部分,看起来四不像,能够读通。就此又说了一番言论,似有雀跃,快步走下折角楼梯,结账。都是她结,不喜亏欠,主因是理所当然的感觉,犯不着纠缠,到头不会有问题。
走路,深秋后接近冬的冷色调夜,黯淡路灯。又想起一段事,关于洛阳男友如何懦弱,不支持她街头吵架的欲望,骨子里好斗,本质是不喜欢,感到幼小天真,一旦缺乏了尊重,就彻底崩盘。怕那种情绪一来,怎么也无法避免,毙掉。高明没有插话,定好的房间在太阳路23号,走路15分钟,他们决定走路,因为中途还可以说话。高明没什么太多可以说的,也喜欢听苏蓝说,说什么无所谓,半梦半醒地听反而清晰。
高明也围围巾,图案是骷髅头的卡通,白色底,28块钱在电子城隔壁金三角四楼买的,苏蓝是同款。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她说喜欢,高明说了地方,她径自去买回来。拍了一组视频头相片,没穿衣服,但似乎是穿着那种,时下流行。表哥的女友和表哥就有这么一张借位照片,似是而非趣味。
发给了高明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好玩。高明说,你笑得有些可怕,像个女鬼。他的语气说得不是假的玩笑话,而是鬼为重点。有些生气,但无所谓,没纠结这个话题,主要是不感兴趣。不懂多说也还是不懂。
名义上还属于男女朋友的关系,实际一个月见两次,次数多了她不喜欢,她不喜欢他的肉身,他的性,他的笑容,说话方式也是。为了有一件事作为仪式感,尽量避免无所事事漂浮,恋爱是现在时状态就行。高明不知道,知道应该也不会在意,他也有不少姐姐,莺莺燕燕,只是苏蓝的年龄也合适,小他七岁,感觉上挺好。知性,不闹,缺乏情绪感受力,这迟钝适合当老婆,宜家宜室,不麻烦,是考量过的。
在十几年后某次喝酒同友人聊天吹水,说到男人的下跪。想到的并不是这个降低身价的动作,能换来长久委身似也无不可,毕竟,无本金,也没人看到。两个人之间的事而已,她明白,她回忆起高明删除二人短信是颤抖的手和声音——她已经认识一个喜欢的人,也许是错的,那也要用力错。损伤的,无限的,她清楚大部分,但无可避免。她对这人的肉身有欲念,说不好,没多大不同,瞬间燃烧。
高明好整以暇地说,可是我没伤害你。苏蓝微笑说,你还不配。因为有人聊天使他们有了一次对话的契机,高明是这样理性看待的,在他看来,与自己无关就好,一切可能探讨的,作为人本来的,都是不重要的,主要是也不存在。没感受到,老早时也许有。用对方的刀刺过去多爽,当初伤心,但是后来就不是你了,因为有了更深的。
合着您就喜欢受伤对吧,斯德哥尔摩。从来都是茬儿,只是不说罢了。瞧不起,就是这缘故,关键事撇清关系,一句也要锱铢必较,能力不大胃口大,情绪胁迫不动声色,自有进退。因为五块钱就可以瞪眼睛,吓到她直接说有事不继续下面的旅程。
不能说毫无优点,不明显。或是说,不匹配,照样有人当个宝,苏蓝明白。
15分钟的路程走完人生空白的阶段,还不知道后面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坑。那件事产生影响但是不大,偶尔会想起隐隐作痛,人做为人不能够有所同理心,是这么回事。高明朝着这个方向不遗余力地坚定。
自己选择原本无可抱怨,会记住曾有过脆弱的时刻,抱持且不放下,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他只不过是当时当刻后面已经放手,爱是有的不爱也不是不行,没有谁非怎样谁。他身体力行。她试图得出自己的答卷。本不是自身领域不可能超绝。她不决绝,即便不爱,人文关怀必须有。
因此,后面的事也就必然。那个伤害只是开始,后面还会有,直到拦腰折断的时候,那种本来如是的信心被摧毁的时候,当真发觉啥都不是。可溺毙的重点,本初只是暗含了用就试探身体状态,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那种漫无目的。目的性仍不能算强,喝酒,聊天,吹牛,往事如烟也不如烟。一边讨厌一边继续,有没有资格进入真正的爱的状态呢。那种即便不是那种关系也会温柔以待,就像自己这个样子,所有的回头都是万箭穿心。不是形式上的回头,而是灵魂的回顾。
走在夜间的同样的一条街道,咖啡厅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承载欢乐苦痛的地方已经改头换面,烘焙面点屋旁边是一家清华书店,书店不大,进去买了一本《时间简史》和《1984》,九五折,老板有些起敬,一般都是网购,有了网络实体书店成了水吧咖啡市或模型标本。只是觉得无聊,让自己感到瞬间喜悦地摸着书页质感,闻到墨香,她喜欢得不行,装进背包走回去。
这些年始终都是自由,身体自在,灵魂收监。灵活松动,身体受损。开始退缩,不敢轻言爱恨,寻找理由,从前事因果不计仿佛成为陈年老酒,不断反刍就没意思。只想当无情无欲的女儿,并非具体的女儿,却也会产生无欲的有欲。她不是一个死的,被温柔以待灵魂肉身都会润泽,苍翠的夏夜绿树的叶。
怎样形式地轮回都可完美落位。有人听懂一点感叹好难。嗯,点头称是,好难。即便是,你说了也就不是了,就成了炫耀。一种就事论事也被戳了。人心脆弱,情何以堪,喝酒也无法庇护,原本准备退场。基本愈合的都愈合了,没有激烈就感受不到自身吧。她的激烈困兽之斗无人可知。
那一次之后,不会再回头,正如那些一半香烟,无意识点燃又熄灭。说过的话他都没有听见,只是在放空,彼此对开的过程,根本没有血肉相融。
记得,当时很痛,想停下来。他焦虑地说,就差一点点了,是一种极为可怖的烦躁,强行拒绝不是不行。
她没有,因为,原本就只是第二次而已。身体不能熟悉,干涩空白,不能欺骗自己那是爱,之前说过的无非对开的火车,无非是两辆完全不同的火车而已,想多了,有的人跪下了也是站着的,有的人无情却伤情。
伤害是什么,不存在的。语言上的,更不可能,没有真正肌肤相容,魂身漫梭,伤不到分毫。倒是那午夜眼泪蒙混了她,她觉得真对他不起。锤进去的钉也是他,他说,你说这事与我何干,我没伤害过你。苏蓝笑了,释然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觉得对你不起,不就是这样的事儿么。幸好,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儿。
这么下死手,挺好。
一生一世的夜,美好的瞬间只是感受那凉夜,并非那个人。
已醒。对于人生,她属于失眠,过敏,但有爱有心。爱与被爱,是要拥有的,学会的,懂得的,好的爱,不是那些的,她全忘了。不记得了。
人生的失眠,不必饮酒。直接就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