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雪改编【壹】

眉间雪改编【壹】

纯阳的雪下的很大，纷纷扬扬，以散漫的姿态落在她鬓发、眉间、肩头、衣摆。她背着行囊，回首向师门前的寥寥几人道别——只是这些人，她均不相熟，只知名姓，不知脾性。

几人朝她笑笑，待她转身也便各自离去。她抬手轻拂尽眉眼间霜雪，步调缓慢，向山下走。

同门皆道她喜静，一传十十传百，竟再无人与她对酒闲谈——尚无人知在她的师父未辞世时，她是多么不着消停，可之后几载光阴，也是慢慢习惯了。

她再不敢恋长安的繁华，她怕忘不掉，相较之下，洛阳是个好去处。山脚冰雪消融，她稍稍收拾一下自己，轻车熟路地拐过几条小巷。街边握着糖葫芦的孩童嬉笑着跑开，后面追来十二岁左右的双马尾女孩，喊着「别摔着！」随后自己倒是重重摔在地上。她只是微微一笑——这对姐弟她见过很多次，算是这条巷子的开心果。双马尾女孩推开伸手想扶她的路人，从地上爬起来，抖落衣袖上的尘土，又撒丫子往前跑：「混小子你给我站住！」不多时，竟是不见了影子。卖糖葫芦的老人很是感慨的一笑：「年轻就是好啊，腿脚真利索。」

她微微眯了眼——那小姑娘有几分内力，却也不知是哪个江湖散人教的，奇穴点得如此「惨烈」，真是可惜了那副好根骨。

摇了摇头，她转身向茶楼走。

——若是此生与朝廷无干、与江湖十三大门派无仇无怨，这小姑娘定会活得很好。

——除非，大唐战乱。

茶楼之中，她坐在角落处，酌着茶。最中间的桌子围了一群人，似是江湖散客。坐在桌子上的大汉仰脖灌了口酒，这才开口道来：「咱今儿就讲讲唐家堡的笑面客唐醉年，听说他风流倜傥杀人不眨眼，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大汉应是口若悬河的水平不够高，说了几句便想不出形容词，只得说起唐醉年的「光荣事迹」：「前两天长安大烟花知道吧，那壮观，三十个有风自南、二十个百里孤焰、七个与子偕老还有一个心不释手，他放给藏剑山庄叶熙泠的，真是有钱啊！说起这叶熙泠，那可真是……」

她坐着听大汉说南道北，不多时一壶茶尽了，叫来小二又沏了一壶。她的思绪突然飘了起来，想到那几十个烟花可能还没叶熙泠叶大小姐身上的衣服值钱，突地笑了。忽觉身旁有异动，她抬起头，见到一个衣着面容算不上干净的男孩。男孩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些什么，他的肚子却替他开了口：「咕——」她一笑，叫店家拿了些吃食。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男孩，她忽觉此景似曾相识：「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对面传来含糊的声音：「二蛋。」她眯起眼：「贫道道号静檀，你可愿拜我为师？」她竟是找到了当年师父的感觉。「啊？」男孩一惊，磕巴道：「愿、愿意！」他馒头差些掉在地上。「给我行个礼，敬杯茶便是。」他咽下馒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动作还有些凌乱。她却笑了：

「俯首作揖谢师恩，吶，我喝了你的茶，就是你师父了，江湖险恶，咱们师徒一心，同去同归！」

「嗯！」

「我先去给你买包包和糖葫芦，你等着我！」她正打算走，又回头好笑道：「怎么了？一个人害怕？」

「才没有！」

「那……你为何拽我衣角？」

真像从前的自己呢……

「我……」

「不怕，师父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