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
你这是怎么了,满头大汗的?哪儿不舒服呢?二大娘看着精神萎靡不振的老伴问。
一头银发的央金捂着胸口说,那天下货,胸口扭了一下,怕是岔了气,现在还疼。央金咧着嘴有气无力地说。
二大娘觉出了他的不对劲,说,这话我都听你说了好几遍了,硌一下怎么到现在还好不了呢,别是有其它的毛病,明儿一早咱还是到县医院里去好好检查检查!
七十三岁的央金是湾子里出了名的勤快人,人家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已经含饴弄孙退休享清福了,可他却还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鸟儿一个劲地扒拉着吃食。有人说,央金,莫要太拚了,注意身体,该休息还得休息。
央金说,我能休息么?我大儿子去年才刚刚结的婚,二儿子人长树大,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光身一条。湾里有人给小儿子提了亲,原本这桩亲事已经之订下来了的,不料女方家里提出要买车买房,央金一下为难了。他家的积蓄刚刚花在了大儿子身上,还没缓过劲儿呢,一下哪能拿出一大笔钱来呢?
女婿帮央金找到了一个在工地上看门的差事,央金忙不迭喜滋滋地便去了,虽说工钱不太高,想着小儿子还没成家,自己拚了这把老骨头能挣一点是一点,多少也能帮衬一下儿子。有什么法子呢?自己毕竟年纪大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如果时光倒流,他央金再年经个十几岁,那时他可是一把好刀,是工地上的大师傅,一天挣个三四百的,不在话下。现在就因为家里一时拿不出彩礼钱,二儿子的婚事便黄了。
如果知道自己老境如此颓唐,二大娘常常当众后悔不迭地说,“年轻时结了扎又去放扎,只为生儿子,早晓得今天的结果,打死我也不会再生了呀!哎哟,不是为了两个儿子,我今天的日子几逍遥,几快活!”话虽这么说,不过在湾里的那些纯女户看来,二大娘虽是发牢骚,可话里话外到底还是有一些显摆的成分,吃西瓜甩西瓜皮呢。哼,要是她真没有生儿子试试,还不是像他们一样直不起腰被人看不起么?你别不信,在农村,无论好儿孬儿,只要有个儿子,别人看你的眼光就不一样呢。
第二天,女婿开车过来就接了央金和二大娘去了县医院。检查的结果一出来,二大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女人看着那张诊断书结结巴巴地说,“大夫,哪……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住院?”中年大夫笑吟吟地说,“别费劲了,大妈,要不你们到大医院去看看吧?!”
二大娘神情有些恍惚,有点丧瑰落魄。忽然她一下又如醍醐灌顶般,像是抓往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握住了女婿的手说,“对,大民,咱送你爸到省城的大医院里去,这小医院呀,最容易误诊!”
听说父亲突然病倒了,住进了省城的医院,央金的两个女儿和儿子都赶回来了,他们焦急地守护在医院,关注着老父的病情。当一名老教授郑重地告诉二大娘她老伴的病情时,二大娘感觉天塌地陷了一般。她一辈子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她不愿意相信眼前的结果,所以她对儿女们说,你爸爸的这个病呀,回去了,你们对湾里的谁人也不要说!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