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爱滋养（8）

父亲的生物钟一周内总会有那么一两次会将父亲的起床时间调整至凌晨4:30。

比如今天，晨4:25父亲打开手电筒缓缓地将身体倾斜，做足起床准备。

我急忙伸手给力父亲半撑起的腰身，两种力的作用下父亲坐直了身体，看父亲坐稳了，穿上拖鞋的我急忙绕到父亲床那边与父亲一起穿秋裤。

父亲的右腿很灵活，脚丫子一下子就窜到了裤腿里，左腿的力量相对弱了许多，不用说往里钻，就是抬起脚来都很费力气。

父亲用足了力气抬左脚，身体渐渐向右偏去，父亲急忙将胳膊撑到床上才将身体支撑平稳，我用力扶了一把父亲的左小腿，左脚终于找到了秋裤的裤管穿了进去。

父亲如释重负般长长吁了口气，两手扒着窗台边沿一较劲儿两腿慢慢地站了起来。

父亲拎着秋裤前边裤腰，我抓住秋裤后边裤腰一提，秋裤穿好了，父亲又将背心扎入秋裤中，站在那里拍了拍好不容易穿好的衣服，很满足。

抓起立在墙边的拐仗一步一步在我的搀扶下走向卫生间。

父亲今天的步伐一点也不沉重，没有因为比平时整整早起四十分钟而凌乱。

可是我的睡意却正浓。望着蹲在马桶上的父亲，我好想倒在小床上再眯一会儿。

可是接受了那天午间教训，我告诫自己千万不敢躺在床上，要不然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我给自己找事做。企图用做事情来驱赶浓浓的睡意。先将父亲的被子叠起，又绕过去将自己的被子叠好。

看了看父亲那边，依然没有要起身的一点迹象，于是我就坐在床边打起盹来，腰身笔直，眼睛和脑子却困的要死，担心自己坐着会睡着耽误了照顾父亲，于是起身拿起苕帚开始扫地。

这真是个好办法，困依然很困，但是绝对不会睡着。为自己想到了这样的好办法而开心。

地扫完了，父亲扶着暖气管道站起身准备往外边走。

搀扶着父亲站在洗手池边，父亲用胯骨抵住洗手池的一边，我在后面轻轻地护着父亲的身体，看着父亲先是洗手，再是湿了毛巾，涂上香皂，脸，脖子，耳朵，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又一遍，随后又洗干净毛巾，用湿毛巾又重复往返了好几次，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洗罢，挪向沙发，走到中途，路过电视机开关的时候，父亲示意我打开电视，我看了看昨晚睡在单人床上的母亲，悄悄地和父亲说再让母亲睡一会儿。

父亲很配合，悄悄地坐在长沙发上喝过淡盐水，慢慢地躺下又眯了大约有半个小时。

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母亲去书房床上休息，再次示意我打开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运动项目，我在厨房里做饭，耳朵却时时关注着父亲的动静。

我问父亲，爸，没有移动吧？父亲那边传来很贴心的回应，没有，看电视，不动，你放心做饭吧。

我欣慰地笑，父亲不知看到电视里哪个可心的节目，爽朗的笑声传入了我的耳膜。

上午母亲穿戴整齐准备出去锻炼身体，父亲一看母亲要出去锻炼身体的架势，急地站起来说自己也要锻炼。

我放下手里的活扶起父亲的左手，父亲的拐杖在地下笃定的响起来，我们父女俩去阳台。

走着走着就听见父亲唉声叹气情绪很低沉。接着父亲就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大通。

父亲一九八四年脑外伤后遗症有一项说话咬字不清。只有用心去听，连猜带悟，才可以听清楚父亲在说什么。

从父亲的表述中我大致听懂了父亲是在说奶奶的事儿。

爷爷去世之后奶奶在三个儿子家轮着住。奶奶是在三叔家去世的。

三婶不喜欢和老人住在一起，奶奶住在另外一套房子里，三叔每天送饭。

有一次送饭过去了，奶奶已经去世了。这件事情可能在父亲的心里留下了一个心结。

人生暮年，逐渐的回忆多起来，此时此刻，父亲一定是想起来奶奶这件事情。

父亲怪怨三叔没有照顾好奶奶。其实三叔和三婶也挺不容易，当时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还需要照顾老人。

毕竟父亲脑袋受过伤，可以考虑的方面比较简单，所以自己打住了心结。

现在父亲把这个心结说了出来。我母亲弟弟一起和父亲解释这件事情。

告诉他要体谅三叔的不容易，更何况父亲本身对三叔这个最小的弟弟也特别亲。

很快父亲就从刚才的阴霾心情下解放出来。又让我扶着他去看电视。

走到电视开关的时候示意我打开电视。我告诉父亲，一只手搀扶父亲，另一只手去看电视，容易将父亲摔倒。

聪明的父亲将自己的屁股一歪靠在了墙上，这样我就可以腾出手来打开电视。

打开电视之后，我笑着竖起大拇指为父亲的聪明点赞。父亲高兴的笑了。

父亲坐在长沙发上看电视，母亲去院子里锻炼身体，隔着客厅与卧室的大玻璃，我看见弟弟在大卧室里练习手臂平举，一下一下，动作规范又认真。

我在想中午吃什么饭？米饭。

酸豆角炒肉沫；茄子、土豆与豆角蒸熟了蒜调；清炒白萝卜丝；猪肝。

白菜豆腐汤。

弟媳从娘家打来视频电话，问弟弟，问父亲，问家里情况。

母亲从外边锻炼回来，接了弟媳的电话，婆媳两人叨叨个没完，昨天刚回娘家的弟媳好像走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这个家呀！平平常常，平平淡淡却又情深意重。

我们每个家庭成员，都是这个家庭大机器上的一个重要的螺丝钉，不折不扣，认认真真，倾尽全力地爱着这个家，成就着这个温暖的家。

弟媳回家的这两日，每个清晨，我和弟弟在运动场锻炼身体，每个傍晚我陪弟弟在院子散步。

昨晚我俩边散步边聊，约定了下辈子还做姐弟。

半个月亮挂在天边，清风徐来，一定把我和弟弟的对话捎给了月儿，我看见月亮在不停地眨眼睛，也在幸福地笑。

今晚锻炼完回到家里，81岁的母亲已经给87岁的父亲擦洗了身体。

父亲，母亲，弟弟，一人一盆水开始泡脚。泡完脚后，趁着指甲软和剪了脚指甲。

一家人围桌而坐，聊起我和弟弟小时候的事情，那一幕幕仿佛就昨日。

那时候，我和弟弟还小，我们的父母还年轻。

好想好想让生命再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