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66：汉纪（五）
《<资治通鉴>研读》66：
汉纪（五）
刘章
这时，诸吕擅权专断，朱虚侯刘章这年二十岁，很有气力，对刘氏宗室中人不在要职加常愤怒。曾经有次，他侍奉吕太后饮宴，吕太后命令刘章作为监酒官。刘章向前请求说：“臣我是武将之后，请求用军法来行酒。”吕太后正在兴头上，也没多想，当时就说道：“可以”。
酒酣耳热之时，刘章请求为吕太后唱首《耕田歌》，吕太后准许。刘章唱道：“深耕密种，留苗稀疏，不是种苗，一锄铲除。”吕太后听完后默然无语。
不一会儿，诸吕中有一人醉酒，逃酒退席，刘章几步赶上，拔剑斩杀。他回来报告说：“有一人逃酒，臣我谨行军法斩杀。”吕太后的身边左右全都大惊。但前面已经答应其执行军法，所以刘章杀人无罪，这场宴席只好作罢。从此之后，诸吕都很害怕刘章，大臣也都听从刘章，刘氏势力有所恢复。
陈平很担心诸吕为害，但却没有办法抗争，而且害怕引祸上身，所以经常深居家中。有次，陆贾前去陈平府中请安，直接坐到陈平的身边，但陈平正在思索事情，竟然没有看到陆贾。陆贾问：“有什么事情值得丞相这么入神思考呢？”陈平一下惊醒，问陆贾：“你揣摩我会想什么事情？”陆贾说：“先生的位置已是丞相，可说是富贵到顶了，应当不会再有什么追求了。如果真有忧愁，只不过担心诸吕势强，少主年幼罢了。”
陈平说：“就是这么回事。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陆贾说：“天下是否安定，全在丞相；天下是否危险，全在将军。如果将相之间和拍，那么士人归附；士人归附，天下就是有大的变动，权力也不会分割。我为社稷谋划，大事全在你们两人手中。臣我曾经想对太尉、绛侯周勃把这件事情说明白，但他总是用玩笑话来搪塞我，可能他担心走露消息。丞相为什么不去交结周勃，以便进一步谋划呢？”
陆贾替陈平谋划诛灭吕氏的计划，陈平采纳了陆贾的计谋，拿出五百两黄金作为周勃的寿礼，还安排盛大的歌舞款待周勃。周勃也心知肚明，用重礼回报，两个人的关系日渐牢固，吕氏的势力日渐衰落。陈平专门送给陆贾一百名奴婢和五十辆车马，另外再送五百万钱，作为陆贾平时的饮食费用。
吕太后派使者告诉代王刘恒，想要转封他为赵王。刘恒谢绝，希望为国家守卫国家边境。吕太后就封哥哥的儿子吕禄为赵王，追尊吕禄的父亲、建成康侯吕释之为赵昭王。
九月，燕灵王刘建去世，他留下美人生下的一个儿子，吕太后派人杀掉，封国被废除。吕太后派隆虑侯周灶率兵进攻南越。
这冬十月辛丑日，吕太后封吕肃王的儿子、东平侯吕通为燕王，封吕通的弟弟吕庄为东平侯。
公元前180年三月，吕太后举行祈福仪式。在路过轵道亭时，看到有个动物像是黑狗，猛然撞到了她的脚后跟，然后就消失不见了。吕太后命人占卜说：“这是赵王刘如意作祟。”从此，吕太后留下了脚后跟经常疼痛的病症。
吕太后因为外孙张偃年幼，又很早死了父母，影孤身单，就在夏四月丁酉日，封张敖姬妾所生的两个儿子，封张侈为新都侯，封张寿为乐昌侯，一起来辅佐张偃。又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因为他劝吕太后封诸吕为王，作为赏赐。
长江和汉水涨溢，淹没一万多家。
秋七月，吕太后病情加重，她任命赵王吕禄为上将军，统领北军；任命吕王吕产为丞相，统领南军。吕太后告诫吕产和吕禄说：“现在吕氏封王，大臣们都愤愤不平。我在世时的时日已经不多，皇帝还年少，大臣们恐怕会组织事变。你们要率军占据皇宫，千万不要前往送丧，那样就会被人所制。”
辛巳日，太后吕雉去世，遗诏大赦天下，封吕王吕产为相国，把吕禄的女儿封为皇后。安葬完吕太后，皇帝任命左丞相审食其为皇帝太傅。
刘襄
诸吕想要作乱，但害怕周勃、灌婴等人，因此不敢贸然行事。刘章的妻子是吕禄的女儿，暗中掌握了他们的阴谋诡计。刘章害怕自己被牵连诛杀，就派人悄悄地告诉了哥哥齐王刘襄，准备派兵西进，让刘章和刘兴居作为内应，以诛杀诸吕，然后拥立刘襄为帝。刘襄和舅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等人阴谋发兵。齐国国相召平拒绝执行命令。
八月丙午日，刘襄想派人诛杀召平。召平听说后，迅速派兵包围了王宫。
魏勃出宫对召平说：“齐王想要发兵，但没有汉朝虎符验证，他派不出一兵一卒。现在国相包围王宫，不是个好办法，我请求替您率军抓捕齐王。”召平相信了魏勃。
魏勃得到兵权后，马上率军包围了相府，召平自杀。
刘襄任命驷钧为国相，任命魏勃为将军，任命祝午为内史，调集国中全部兵力。刘襄派祝午去见琅邪王刘泽说：“吕氏想要做乱，齐王要发兵西进平乱。但齐王感觉自己是小儿子，年龄又太小，还不熟悉兵革军事，想要把整个齐国委托给您。大王原来就是高皇帝的部将，熟悉战事。齐王派臣我请求大王临幸临淄，以便和齐王共商大计。”
刘泽一听，马上相信了，飞马去见刘襄。刘襄和魏勃等人扣留了刘泽，派祝午调集琅邪国军兵出征。
刘泽知道上当了，就对刘襄说：“大王是高皇帝的適长孙，从根本上来讲，您本应当继位。现在朝中众大臣狐疑未定，而我刘泽是刘氏宗族中最为长年的，大臣们正在等待我去拿主意。现在大王扣留臣我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派我入关商定大事。”刘襄认为刘泽说的很有道理，马上准备很多车辆送刘泽进入长安。
刘泽西行后，齐军进攻济南。刘襄对各诸侯发去书信，陈述诸吕的罪恶，号召大家起兵征讨。
相国吕产等人听说后，派大将军灌婴率军向东迎击。灌婴来到荥阳后，聚集众将商议说：“诸吕率军居于关中，想要危害刘氏天下后自立。我们现在如果破齐还兵，这是增加吕氏的势力。”
灌婴选择在荥阳按兵不动，派人告诉刘襄和各诸侯，他们暗中联合起来，等待吕氏作乱后一起诛杀。刘襄知道后，派兵继续进攻济南郡，其余部队屯驻齐国西界，观望形势发展。
吕产
吕禄和吕产想要作乱，但在内害怕周勃和刘章等人，在外害怕齐楚的军兵，还害怕灌婴率军反叛，想要等到灌婴和齐军决战后再行动，因此一直犹豫不决。这个时候，济川王刘太、淮阳王刘武和常山王刘朝都在名义上是汉少帝的弟弟，还有吕太后的外孙张偃，他们都因为年龄太小没有到封国就任。赵王吕禄和梁王吕产分别率领长安城的南北两路军队，列侯群臣们都忧心忡忡，自我感觉朝不保夕。
太尉、绛侯周勃被剥夺了军权，曲周侯郦商已经年老有病，他的儿子郦寄和吕禄关系很铁。周勃就和丞相陈平密谋，派人劫持了郦商，然后派他的儿子郦寄去对吕禄说：“高皇帝和吕太后一起平定天下，刘氏册立九王，吕氏册立三王，这都是大臣们讨论研究的结果。这件事情已经提前公告给各诸侯，诸侯们都认为很合时宜。现在高后驾崩，皇帝年少，你作为赵王，不赶紧到自己的封国就任，而是继续担任上将军，率军长期驻留首都，大臣诸侯们都怀疑另有所图。您为什么不归还将印，把军兵交给本应的指挥者太尉周勃呢？如果梁王也归还了丞相印，和大臣们盟誓回归，齐国肯定罢兵，大臣们也能安下心来，您才能高枕无忧而王千里，这是万世之利。”
缺心眼的吕禄果然中计，想要归还将印，把军队指挥权交给太尉周勃。
吕禄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吕产以及诸吕老人，大家有的认为可行，有的认为不可行，在争论不休中犹豫不决。吕禄很相信郦寄，经常和他一起外出游玩射猎。前几天他经过了姑姑吕媭的门口，被吕媭看到后大怒。她对吕禄说道：“你如果真的舍弃将印，那么诸吕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吕媭把家中的珠玉宝器全都扔到堂下，恨恨地说道：“我们不用再替别人看管这些破烂玩艺了！”
九月庚申日清晨，平阳侯曹窋代行御史大夫事，面见丞相吕产汇报事情。郎中令贾寿从齐国出使回来，当面责备吕产说：“大王不早到封国，现在真想要走了，还能够走得脱吗？”就把灌婴和齐楚联合，想要诛杀诸吕的事情全盘报告，催促吕产赶紧入宫。
曹窋听到这话后，赶忙快马加鞭报告了陈平和周勃。周勃想要进入北军，却被挡在军营门外。襄平侯纪通掌管皇帝的符节，周勃就命令纪通假传皇帝圣旨，让周勃进入北军营中。周勃再命郦寄和他的典客刘揭前去劝说吕禄：“皇帝想安排太尉统率北军，想让您回到封国，您要赶紧放弃将印辞离开。如果不这样做，就会大祸临头。”
吕禄认为郦寄作为他的多年异性兄长，他肯定不会欺骗自己，就解下将军印交给刘揭，把军兵的指挥权授予周勃。周勃手持将印召集军中会议，下令说：“拥护吕氏的袒露右臂，拥护刘氏的袒露左臂。”军中全都拥护刘氏，周勃实际控制了整个北军。
但这时南军仍然还在吕产手中控制。曹窋又去报告陈平，陈平就召来刘章帮助周勃。周勃让曹窋通知未央宫的卫尉：“不要放丞相吕产进入宫殿大门。”吕产不知道吕禄已经离开北军，就直入未央宫，想要占据宫殿作乱。宫殿的卫尉不让吕产进入，他就在门口转来转去，心神不定。
曹窋担心不能得手，急忙派人飞报周勃。周勃也担心一时半会诛杀不了诸吕，所以没有敢公开说要诛杀他们，就命令刘章说：“你赶紧进入未央宫中保护好皇帝。”
刘章请求率领军卒入宫，周勃拨给他一千多人。刘章来到未央宫门口时，看到吕产正在焦急地踱步。在傍晚时分，刘章向吕产发起攻击，吕产急忙逃走。恰好天刮起大风，吕产的军兵陷入一片混乱，没有人敢抵抗。刘章追赶吕产，在郎中令府前的厕所中把他杀掉。
刘章已经杀掉吕产，皇帝命人拿着符节来慰劳刘章。刘章想要抢夺符节，使者不肯。刘章就用车装上使者，一边奔走一边展示手中的皇帝符节，斩杀了长乐宫的卫尉吕更始。刘章返回北军大营，报告周勃。周勃起身拜贺刘章说：“我们所担忧的就是吕产一人，现在他已经被侯爷诛杀，天下将定。”
周勃派人分头抓捕吕氏男女，不论男女老幼一律斩杀。辛酉日，捕斩吕禄，用鞭子打死吕媭。派人诛杀燕王吕通，废掉鲁王张偃。戊辰日，改封济川王刘太为梁王，然后派刘章把已经诛杀诸吕氏的事情报告刘襄，命令刘襄罢兵。
灌婴这时在荥阳，听说是魏勃教导齐王刘襄举兵，就派人召魏勃来到，对他进行责问。魏勃回答说：“对于失火的家庭来说，怎么能说是先救丈人，然后再去救火呢！”随后后退站立，两腿战栗不止，因害怕说不出话，再也没有什么话来辩解。
灌婴详细端详魏勃后笑着说道：“人们都说魏勃英勇，原来只不过是名狂妄的庸人罢了。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作为呢！”灌婴赦免魏勃的罪责，随后率军从荥阳返回。
班固赞曰：在汉文帝时期，天下人都认为郦寄卖友求荣。所谓的卖友，是说的那些见利忘义者。现在是郦寄的父亲作为功臣，受到了劫持，鹂寄虽然欺骗朋友吕禄，使其被杀掉，却安定了汉朝社稷，顾全了群臣父子大义，这也是可以的。
周勃诛诸吕
黄其军
作于2024年11月9日（古历甲辰年十月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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