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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芙蓉(5)匿信

2021-04-21  本文已影响0人  田二222

        隔日傍晚,姬谦吃完晚饭回到宿舍,被白路叫了过去。他们宿舍是幢三层老楼,住的都是单身,白路只在这里临时休息,难得住校。白路刚从澡堂回来,披着湿漉漉的长发,穿了件花格睡衣,站在宽宽的木栏阳台上向外眺望。

        楼前有一大片野蔷微,是月季嫁接的砧木。蔷薇的根系发达,生命力强,几乎不用施肥,藤藤蔓蔓开着铜板大的花朵,血红血红铺满地,挂满了老房的竹篱围栏,里外人影似隐时现。楼底的酸老头常吟,“五尺墙头遮不得,留将一半与人看”。再往前是一片高高耸立的杉木林,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连着几个小池,池塘里长满了水芭蕉、野莲子和香蒲,蛙声虫鸣。整个校园就是一个硕大的植物园。

        白路侧头睨了他一眼,问道:现在长能耐了,想脚踏两只船?姬谦听她问话问得没头没脑的,心里反而着慌,女人是感情动物,生气甚至发火都未必需要理由,先探清她什么意思再做计较。姬谦见她脚旁放着脏衣脏裤的木盆,故意说:先把你宝贝藏好了,别又让人偷走了。白路不响。白路晾晒的短裤及胸衣曾被偷过三次,一直心存余悸。

        一次,她偷偷告诉了姬谦,姬谦阻止她闹将出去。学院已多次发生过类似事件。去年有人闹了起来,保卫科兴师动众请来公安人员,抓了位花匠男校工,在他枕头套里搜出二十一条女人脏内裤,藤条箱里抄出四十七条女孩干净短裤。其中,六十条平角裤,八条三角裤,判了五年零八个月。古今中外,偷妇女特别是姑娘们用过的内衣内裤胸罩兜肚头巾丝袜的闷骚男屡见不鲜,有的梦幻它自慰,有的把女人内衣轮流穿在自已身上,有的着迷女人短裤上的味道。白路听了他话没有对外声张,却对姬谦说:譬如被你偷了!

        姬谦问她,谁在澡堂里告我阴状,惹你这么生气?白路冷笑道:澡堂里告阴状?好丰富的想象力!你不主动勾搭女孩,别人引诱你,你有定力不动念头吗?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白路曾严肃警告过他,人自由散漫,得空就与女孩烂混,早晚阴沟里翻船。姬谦听她说话不讲逻辑,先把盆拿进房,把杉木小台端到阳台,拖出两张藤椅,泡了两杯六安瓜片茶,请她品茗。

        天色暗淡下来。姬谦见她还站在那不响,便找话头。告诉她,那轧轧轧叫的是纺纱婆子,那是青蛙打鼓,那是蛤蟆生气,那是蝼蛄唱歌。再问她在想什么?白路说:在想我的臭短裤,想你们男人的臭恶嘴脸!姬谦听她又暴粗口,自己最近只接触过七上媛一个女生。自从和白珊珊谈恋爱后,自己严格遵守男女授受不亲的清规戒律,最怕白路发现,她俩毕竟姑侄亲情,手臂肘不会往外弯。姬谦揣摩肯定事关七上媛了,还是先开脱自已再想办法应对她。便诚诚恳恳检讨自己确实浮浪不经,虚无泡影,把与七上媛见面的经过原原本本叙说了一通,自然隐去托她屁股的细节。

        白路听完说道:都有人盯你梢了,君子明枪交战,小人暗箭伤人,都是郎妮背后搞你事,认了个烂人老师,还认为她品性高雅。姬谦已经知道郎妮参与调查他,她是系党总支委员,应该是组织行为,白路说她烂人,自己内心还是不能夠接受,但更不想招惹白路。

        姬谦请她坐。白路坐下喝了口茶又问道:你的那些烂书是不是那个卖画人送给你的?提起权毅,姬谦有些不自在。那些都是印影版古书,大多是没标点符号的明清版本,是他花钱向权毅买的,货真价实的奇珍异品。白路又说:拿回去倒好了老头子,看得津津有味,都是些什么烂货男人!姬谦听她又骂烂书又骂烂人,估摸她的火气与她家老头有关,自已可能弄错了方向。因事情和自己的书关联,只得装傻卖乖,不再轻以接她话头。

        白路丈夫是军区领导,一个干瘦老头,姬谦见过他几次,虽是高干却十分随和,对他印象极佳。白路和丈夫相差二十多岁,十八岁就为他生了个儿子。有一次,几人在宿舍议论官僚阶层的特权,姬谦认为这是统治阶级的基本特征,谁撑权都不会例外,便讲了个南下干部休妻再娶真实故事。

        长江边有个县,解放初,有个山东南下副县长,迷上了高中的学生妹,坚决要和老家的小脚婆娘离婚。婆娘从山东赶来大吵大闹。一次副县长被激怒,拔出手枪,不想手枪走火,子弹打碎自家窗户,穿到对面。县委书记的学生妹老婆正在房间洗澡,听见枪声,玻璃又被打得粉碎,光屁股逃了出来,口里大叫,敌人搞破坏啦!那副县长虽把学生妹娶回了家,但因此降为县农工部副部长。

        姬谦一本正经总结说,贪图美色是男人的本性,它没有阶级性!白路骂他:臭流氓,胡说八道!说完转身就走,因而二天没有再理睬他。姬谦不了解她的恋爱史,不知触犯了她那根敏感神经,又不敢直接去问她,只是碰面时继续保持微笑。

        白路说道:书给我全撕了,让你们还看不看!姬谦听了心里一揪,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看她怒气冲天样子,凭她个性完全做得出来。姬谦心疼说道:不会吧。白路见他只顾书不顾人,更生气说道:不说撕了你的书,你装乖卖傻不啃声,撕了你的书,象挖了你一块心头肉,急成小狗一样!白路这几天的怒气,确因自家老头的风言碎语。起先她绝不相信,之前一直没犯过男女错误,快六十岁的人,长期疲软不中用了,老黄瓜刷绿漆,还能装嫩?现在确认被骗久矣。

        姬谦见她由怒转怨,用手拍了拍她手背。白路凄凄冷笑道:你说得对,贪图美色是你们男人的本性!姬谦己吃准她老头那儿出了问题,自己“蒲鞋穿到袜里”,搞反了,鼓动她说出来,或许心里会好过些。白路虽快人快语,但毕竟是女人,象只蚂蚁爬进了裤档,浑身的不自在。过了一会才说:好,闷在肚里不说出口,整天象抱个火炉,你总不敢笑话我!姬谦严肃道:我俩哥们,义薄云天,谁敢欺负你,我为你两肋插刀!白路说了声油嘴,断断续续讲起她老头的臭事。

        白路有个铁姐妹,在军区招待所总机,白路因听见传闻便去问她。那姐妹缓缓对她说,一个军区领导,没事就往招待所打电话,常带文工团姑娘过来吃吃喝喝,影响总不太好,你应该是最后知道的人。白路听了这话疑心更大。回家见丈夫打电话,越看他越鬼鬼崇崇。丈夫有一群兵哥围着保着,自己要想得到实证,难于上青天。白路又去找那位姐妹,在招待所总机静候几次,才等到丈夫来电。电话是打给总台一位姑娘的,说了几句很暖味的话。白路满腔怒火径直回家质问丈夫。丈夫不吵不争也不认,不硬不软应对她。二人冷战时,老头拿出白路带回家的那些书看着消闲。白路见了更暴怒,一气之下夺过他手上的书撕个稀烂。又把其它二十多本全部拿出来,当着丈夫的面,一本一本慢慢撕拉解气。可怜姬谦的《灯草和尚》《镜花缘》《奇缘记》等,迅速变成了一堆废纸。丈夫第二天赶紧下基层部队,避风头去了。

        姬谦听得惊心动魄,这冤有头,债有主,看着象女中豪杰,原来还是个小女子,竟用撕书毁物泄愤。姬谦心痛难耐,听她说着夫妻间的隐私又五味杂陈,说道:白姐,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娄司令可能只是和小姑娘开开玩笑吧。白路说:你别和稀泥抹墙,胡说八道,我的直觉不会错,他不至一个女人,我和他离婚!白路正抓狂,姬谦无法用语言安慰她,光鲜灿烂之下,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白路几天没回家。傍晚天下起小雨,姬谦窝在宿舍画画。白路过来告诉他,今天她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事关他与七上媛的臭事。下午,郎妮到她办公室聒噪半日,东拉西扯,其实就是想打探他与白珊珊的关系。白路索性告诉她,珊珊母亲还不知道,八字还没有一撇。郎妮听了似乎很开心,和她吹郎家的辉煌历史。姬谦知道郎家家史,纽祜禄氏,源于清朝开国元勋额亦都,祖上几十个三品以上大员,祖父是袁世凯手下的大将。父亲是民国政府参政会副主任。但郎妮已与郎家彻底划清了界线。姬谦心里只惦着那封信,向她要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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