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原
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遗像肃清高。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运移汉祚终难复,志决身歼军务劳。
——杜甫
一、
自从魏兵在渭南一战大败后。司马懿大怒,令众将士不许出战。后来听说武侯屯兵于五丈原,遂对众将说:“只要坚守不出战,时间一长,蜀汉一方必有变故。”
诸葛亮屡次叫人前去魏营挑战,都无人来应。时日一久,武侯想出一计,要激司马懿出战。他派遣一人到魏营去见司马懿,将一套装在锦盒内的女人衣服送给他,并且附了一封书信。魏营众将军士,看见蜀汉的使节来到,就都跟着来到司马懿的中军大帐之中。
司马懿当着众将和使节的面,打开锦盒,一看见女人的衣服,果然非常生气,但瞬即压下怒火,对使节笑着说:“你们丞相是把我当作女人啊。”并吩咐重谢来使。众将见了非常气愤,但却无可奈何。司马懿佯装无视众将的神情,让他们退出帐外,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务。待众将走后,才向来使问道:“你们丞相近日来睡眠如何,饮食可好啊?”
使节不知道对方用意,如实答道:“丞相夜以继日的处理各种军务,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每日只吃一两升米。”
送走使节后,司马懿把孔明给他写的信又读了一遍,上面写道:“你身为率领中原众兵的统帅,不敢和我一决雌雄,反而整日躲在营中,与女人有什么区别?如果还有一点羞耻之心,就像个有胸襟的大丈夫,与我军一战。”
刚才有众将在场,司马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这时气得把信撕碎,双手颤抖不已。过了好一会,他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总算恢复了内心的平静。
这时魏营的几位大将来到他的帐内说:“我们都是大国的名将,怎么能受蜀国人这样的耻辱呢,请都督让我们出战,与诸葛亮一决胜负。”司马懿这时已经怒气全消,嘴角出现一丝冷笑,对下属诸将说:“诸位将士稍安勿燥,我问过来送信的蜀人,诸葛孔明处理事物多,吃的又少,恐怕不会长久了。”众将面面相觑,将信将疑,但看到司马懿成竹在胸的样子,就都暂时退下了。
司马懿为了安抚军心,假意向魏帝请表出战,卫尉辛毗知道他的用意,遂向魏帝讨诏,带到魏营,传司马懿不得出战。司马懿暗想,辛毗真是知我心里所想啊。从此魏营将士坚守不战。
使节回去见了孔明,说起司马懿问起武侯睡眠饮食的事情。
孔明听了叹道:“他真是了解我啊。”心中不觉的忧郁起来。这时在旁边的主薄杨颙说:“丞相现在事事躬亲,每天都劳累得汗流浃背,身体怎么能吃的消呢,司马懿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啊!”
孔明听了叹息道:“我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我时时不敢忘记,自己当年只不过是一介布衣,在南阳耕田以避乱世的战祸。但先帝不惜屈尊降贵,三次来到我的草庐问我天下大事。我为先帝的至诚和对天苍生的仁爱之心所感动,答应一生辅助先帝,恢复汉室正统,让天下的黎民都过上安泰的日子。从此君臣一心,大大小小不知道打了多少战役,在危难中度过了二十多年,终于建立了我们蜀汉。但先帝没多久就故去了,临终将大事托付给我。我虽然数次出兵伐魏,但都没有成功,实在有负先帝当年的重托啊,因此心里无时不感到愧疚,怎么能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武侯说着便流下清泪,大帐中的众人听了,也都因感动而纷纷垂泪,为武侯身体日渐衰弱而伤心。从那天起,蜀汉一方将士就没有再进攻魏营。
二、
近日来,孔明心神一直恍惚不定。加上军务繁忙,时常感到困倦。这日他在阅览竹简时,忽而昏沉睡去。小童见状,忙跑到帐外,站立在门口,不让别人进入惊扰。过了一刻,丞相的弟子姜伯约来到中军大帐外求见,听小童说武侯小寐,就在外面等候。突然听见里面武侯一声长啸。这样的啸声,在丞相年青的时候是经常有的,那时丞相还常常朗诵《粱父吟》。但丞相年老后,就渐渐的难以发出这样雄浑的啸声了。姜维急进入帐中,看见武侯只是侧身而已,并未醒来,姜维凑到近前问道:“老师……”
“放心吧,我们只管饮酒,待早晨浓雾散去就回。”
姜维听后不明所以,但见武侯仍在熟睡中,就又退出帐外。时近八、九月,一连多日,秋风都在五丈原上呼啸而过,令人心中难以平静。
一望难尽的大江之上,天色未明,雾气深锁。天水之间,浑然一片。茫茫然,只有几点微光,缓缓的在江中移动。那点点微光,来自江面船上,一条长长的铁索,沾着浓重的雾气,将二十几条盖着青幔的草船锁在一起,向江的北岸飘去。五更将近,船上发出震天的擂鼓呐喊之声,坐在船里的鲁子敬大惊道:“你不到三更就将我叫起,来到船上,在浓雾中行到此处。将近曹营,为何要突然擂鼓,难道怕曹操发现不了我们吗?”说着从站起身来,向船口走去。一揭船帘,唬了一跳,慌忙倒退进来。大叫道“孔明,我们今天恐怕是回不去了。”
孔明一手轻轻摇扇,微笑道:“子敬何以这样惊慌,曹阿满派船来打我们了么?”
“那样道好,你不知道,从对岸射过来的箭,遮天弊日,如同飞蝗一样的多。”说着来回在舱中左右踱步。
孔明见了大笑道:“子敬不要忧虑,我这里有暖酒一壶,你我喝光,天亮自然回去。”
“呵呵……”
姜维听到帐内武侯笑声,知道丞相醒来,步入帐中。
看见武侯坐在塌之上,气色仿佛比往日好了许多,嘴角隐约有一丝笑意,这是不多见的。
姜维来到武侯身前,作揖行礼,口称丞相。
“你我何须多礼。”武侯轻轻摇头,头上没有纶巾,头发黑白相杂,但似乎白发多一些。时年武侯不过五十四岁。姜维看在眼里,心下黯然。
“我适才梦中,恍若又回到多年以前,赤壁鏖战之时。想到那时,自己才出茅庐不久,便遇曹操百万大军南下,就渡江来到东吴,与周公瑾共退大敌。方才梦中与鲁子敬一起隔岸借箭,竟似昨日。可是醒来,却如同隔世,唉,真是老之将至……”
“听闻老师在当时,以一人之力舌战江东群儒,草船借箭,唤东风,火烧曹营,退敌百里,如今已成天下人的美谈。我又听人讲,当时的东吴大都督周瑜,风流儒雅,智慧高绝,但却心胸狭窄,容不下恩师。倒是那鲁子敬,虽无大才,却为人厚道,与我蜀汉甚好。”
武侯听后,微微摇了两下头,又点了一下头。姜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周公瑾是世间奇才,胸襟谋略,并不在我之下,只可惜英年早逝,实在令人痛惜。世人都言他与我不合,不过道听途说而已,他们哪里知道,公瑾之后,天下再无我的知音啊。”
姜维听了连连点头,心想当年恩师哭周郎,却是真心,只是世人多疑尔。但又想,论智谋韬略,周郎即便活到今日,仍会略逊于老师吧。
正在这时,帐外人报费袆前来,武侯请他进来。费袆见武侯施礼,面上带有难色。武侯见状,似乎知道不是寻常之事。心下忧虑,但并未显露出来。“但说无妨。”武侯道。
“丞相,东吴陆逊伐魏,因密报被魏军所获,无功而退。”
武侯一听,心知此次东吴退兵,伐魏又无胜望。一口鲜血涌上咽喉,昏厥过去。姜维、费袆二人连忙扶住,并叫小童去请大夫。过了半晌,武侯才苏醒过来。
“老师切莫这样忧心,我想东吴不过是一时撤退,待时机到来,还会出兵。”
武侯叹息摇头:“陆逊出兵,不过是因为吴蜀有约在先,坐出样子而已。唉,如是公瑾与子敬为都督,何愁大事不成?你们都退下吧,我旧病复发,心绪不宁,要好好歇息一阵。”
众人见状,各怀心事,纷纷退出中军大帐,只留小童一个在帐内。
武侯躺在塌上,昏昏沉沉,一直无法入睡。帐外秋风呼啸,让他以为那是奔流不息的长江中,怒涛在翻滚,许多往事在脑海中一一闪现,就连早已忘却许久,恐怕再难记起的事,也都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眼前。孔明知道,自己似乎命不久矣,过往的一生,才会如此清晰的出现在脑际,难道这就是回光返照吗?
想当年,自己在南阳耕种游学,才二十多岁就声名远播,被庞德公誉为“卧龙”。直到先主三顾茅庐,才出山一展才学和抱负。那时的自己,虽然受命于危难之际,但君臣将士,上下一心,联吴抗曹,争荆取蜀,创下三分鼎立的局面,而后七擒孟获、六出祁山。直至今日,过去的人生有多少艰辛,又有多少辉煌。但,这次司马懿拒不出战,陆逊无心联合,北伐又一次要失败了。可这并算不了什么,只要回蜀中休养生息一段,过几年还会重整旗鼓,再出祁山。但,这一切再也不可能了。自己的生命,已经灯枯油尽,走到了尽头。真的是这样吗?
孔明想到这里,坐起身来,唤小童更衣,要到帐外去看看。姜维在营中巡夜,见武侯出帐,于是伴随在左右。武侯平日即使身体劳顿,行走时也从未让人搀扶。但这日是实在不行了,只能让自己的弟子搀扶而走。
夜里的风,似乎比白天更大,吹得营帐之间的篝火,来回的摇曳不止,火星不时的在寒风中闪烁。这些篝火,仿佛随时都会在狂风中熄灭。武侯来到一个空旷处,抬起头来仰望苍穹,由于连日秋风漫卷,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月光澄明,照得人心也分外敞亮。武侯好久没有望见这样美的婵娟了,是啊,中秋佳节就要到了,不然月怎么会这么大,这么圆呢?武侯不禁想起蜀中的家,妻子、儿孙、居室、还有那八百棵桑树。月光清冽,星斗漫天,罗列在无垠的苍穹之上。人间万物何其渺小,武侯想,人的一生,不过几十载,却为名利权势,争斗不休。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而已。最后留下的还是那滚滚长江,清风明月。
姜维怕秋风吹透武侯身上的寒衣,迎风而立,尽量把风挡住,以免恩师受寒。突然的感到武侯身体一颤,赶忙又伸手扶住。
“老师,您……”
“我的生命就在旦夕之间了。”武侯平静而略带怅然的说。
“怎么会如此呢?”尽管姜维也知道恩师恐怕不久于人世,但听武侯亲口说出,心里还是难以接受。
“我见三台星中,客星明亮,主星黯淡,连辅星也昏暗无光。天象如此,我的命怎么还会长久呢?”
姜维不知道如何劝解,只有试着问:“虽然天象如此,但应该还有办法挽救吧?”
“或许可以吧。”武侯沉吟道。“我们先回帐去。”
孔明回到帐中,又咳了几次血,姜维一直陪在身旁,直到三、四更时,孔明才睡下,姜维离去。临走前吩咐小童,如果丞相病情有异,立即前来告之。姜维来到帐外,抬头望见孔明曾指给他看的将星,暗淡无光,仿佛像油燃尽的灯要熄灭了一样。这时风声大起,让他不禁想到二十多前年,他听闻的孔明在赤壁大战时的事来。
大江之上,波涛汹涌。白色的浪头拍打着水中的战船。
天是青的,江是绿的。红的鲜血,顺着船沿流入怒涛之中。
曹吴两军的将士,正在江上奋死拼搏,箭矢横飞,杀声震天。战士染血的尸首,不断的落中江中,被浩淼的江水瞬即吞没。远处的山顶之上,有一相貌俊美、英气不凡,身着银盔金甲之人,面对江上惊心动魄的厮杀,泰然自若,只见他向后将手一挥,鸣金之声响起,江中追赶曹营大将文聘的韩当、周泰二人,迅即向岸边撤回。这一仗胜了。周瑜心下甚为得意,隔江遥望曹军水寨,几百只战船都用粗大的铁链锁在一起,走在上面的人,如履平地。周瑜对周围的东吴众将说:“江北曹操的战船如同芦苇般密集,而阿瞒又多计谋,我们该如何破他呢?”众将无言已对。这时只见对岸水寨的中央黄旗被狂风吹断,飘落江中。周瑜大笑道:“这是曹军不祥的预兆啊!”
不曾风起时,周瑜身旁的旗角打在他的脸上,众将只听都督大叫一声,便向后倒去,口中吐出大片鲜血。
“公瑾!”这时孔明突然从梦中惊醒。小童正在瞌睡,慌忙站起来。
“相爷,您怎么了?”
孔明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梦中见到旗杆被风吹断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记得那年风把庭前松树吹折,相爷占了一课,原来是赵子龙老将军病逝了。”孔明听了,不禁一怔。
小童知道自己失言,连忙跪下,“小子胡说,请相爷不要责罚。”
“你起来吧,童言无忌,我不怪你。”孔明打发小童出去叫姜维,但昏沉间又睡去了。
东吴大都督周瑜,因想不到破敌之策,心忧而病,已经有三日了。鲁肃见状,找到孔明说:“周都督一病不起,这该如何是好啊?”
孔明笑着说:“公瑾的病,我可以医好。”
鲁肃听了,忙拉着孔明去见周瑜。周瑜见二人来看望,叫左右扶起坐在塌上。孔明走到近前查看病情,说道:“几日不见,公瑾怎么病得这样厉害?”
周瑜摇头道:“人有旦夕祸福,这岂是人自己可以说了算的。”
孔明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又怎么能想的到。”
周瑜听了,触动心事,病痛又发作起来,呻吟道:“我心中烦闷,气息不顺,看来这病是不容易好了。”
孔明正色道:“我有一方,能叫都督气顺。”
周瑜立即精神一振,说道:“你先不要说,我们各取一笔,把药方写于手心之上,看看是否一样。”孔明答道好。待两人写完,同时伸出手来,却看见十六个一模一样的字:
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两人看罢,相视而笑。孔明道:“我可为都督借三日三夜东南风。”
鲁肃不明其意,问道:“你二人因何发笑,都督有病在身,怎可……”
“子敬不知,我的病,已然痊愈了。”周瑜大笑说道。
“孔明是什么方子,一看便能让人病痛痊愈,真乃神人也!”鲁肃说着,要看二人手上的字。
姜维立于武侯塌前已半个时辰,武侯才转醒过来。“老师,您醒来了?”
“伯约啊,为师近日困乏的很,不知不觉的就昏睡过去,连连梦到以前的事,看来当真是……老了。”姜维听出话中意思,心下凄然。
“不知道老师适才又梦见何事?”
“我梦见当初在赤壁大战时,借东风的事。”武侯说道。
这句话触动姜维心中所想。于是说道:“伯约听说老师在隆冬之际,借得三日三夜东南大风,以火攻尽破曹孟德百万大军。既然恩师有此呼风唤雨的本领,何不设法延命?”
武侯轻轻笑道:“当日东风,并非是我唤来,只是我于多日前仰观天象,知悉那几日必然有东南风,才说与周公瑾,令他心宽。但我少年学艺时,确曾学过祈禳之法,但不知天意若何。”
“老师不妨一试,时值两军相持,若老师此时离我等而去,蜀汉不保啊。况且汉室还未恢复,天下尚未一统,这还需要老师带领我蜀汉君臣来完成先主的遗志啊!”
武侯点头,令姜维准备祈禳之事。姜维领命,从这天以后,领四十九人,每到夜间在武侯帐外守护,不让闲杂人等进入。
司马懿自从孔明送来女人衣服羞辱,上表请战,魏帝诏令坚守不出后,一直军务清闲,这日晚间月色大好,踱出帐外仰观天穹。见孔明将星暗弱,心中大喜。次日叫来夏侯霸,吩咐道:“我昨夜观孔明将星离位,将不久于人世,你带一千兵士去蜀营探哨。如果无人出来应战,必是孔明病重。我魏军将士就可以大举攻蜀,以雪多日不战之耻。”
夏侯霸领命而去。
三、
武侯白天计议军机大事,晚上在帐中祈禳,这样过了六日。
这天夜里,一直在外守候的姜维入帐,看见主灯明亮,心中欣然。向武侯道:“老师一片诚心,感动上苍,看来过了今夜,您就无大碍了。”
武侯也很高兴,颔首微笑。
这时突然帐外传来喊声,武侯忙道:“伯约,出去看一看,是否魏军来袭营。”姜维领命,刚要出去。只见魏延慌忙闯入帐内,外面的秋风随之吹拂进来,竟然将主灯扑灭。姜维和魏延都大吃一惊。武侯的宝剑从手中脱落,只听得一声长叹。魏延吓得跪在地上,磕头请罪。姜维怒不可遏,拔剑要杀魏延。武侯拦住他说:“生死有命,不要怪罪文长。况且主灯已明六日,我还可多活半载。”
姜维压下怒火,将宝剑入鞘。
武侯对魏延说:“司马懿料定我重病在身,所以派人来探听虚实,你出去迎敌,好让他们知道我没有大碍。”魏延松了一口气,退出帐外,已经吓出一身冷汗。带人杀出营寨,见到夏侯霸领兵前来,心想都是这厮害我差点赔掉性命,领军一阵冲杀,把魏军追到二十里外,才回蜀营,总算出了心头一股怒气。夏侯霸回见司马懿,说了被魏延迎击之事。司马懿又观星象,心中只是疑惑不已。
武侯帐内,魏延出帐走远,孔明才吐出一口鲜血,卧倒在塌上。姜维见状,含泪跪在膝下:“老师……”
武侯摆了摆手,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刚才说还可多活半载,是为了骗过魏延,此人武功智谋兼备,又是前朝五虎上将,生性高傲,目空一切。今日有我在,虽然心中不服,但也不敢造次。如果知我将死,必会图谋造反。因此我先将其稳住。我自知已无力回天,祈禳之法,只可暂保将星不落,瞒过司马懿,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说到这里,又咳出鲜血,又了一会,方才止歇。又说道:“我今日身体不支,难以交代你日后的大事,你先回去,明日清晨过来,我授你机密要事。”
姜维拜伏,含泪出帐。武侯精神恍惚,片刻又昏睡过去。但帐外风声呼啸,难以成眠,几次醒来睡去,又作了好些个梦。
孔明六出祁山时,已经五十有四,过了知天命的年岁。
二十七年前,南阳卧龙岗上,正值隆冬季节,白雪纷飞。昔日青翠的竹林和金黄的田地,也都覆盖上了白白的一层棉絮。银白世界中,只有几枝寒梅,开着红似火的花,在冰天雪地中傲然挺立。
在风雪之中,只见岗上却有三匹马,上坐三个穿着厚厚斗篷的人,向银妆的树林中一处草庐而去。只见其中一个燕颔虎须的人说道:“天寒地冻,这么老远见那个没有用的人作甚,还不如回新野避避风雪。”只见中间那人说道:“翼德,正是这样寒冷的天气,我等出来拜访,才足以让卧龙先生知道我们的诚意啊。如果三弟你怕冷,可以先回去。”张飞对玄德道:“大丈夫死都不怕,怎么会怕冷呢?只是怕哥哥这次又要白跑一趟。”
玄德公说:“不要多言,只随我去就是了。”
刘、关、张三人快到茅庐时,听到路旁酒店里两个人作歌,玄德公听后,下马来到店内,对作歌的人作揖道:“我乃刘豫州,欲访卧龙先生,不知二位可是?”
那个长着长须的人答道:“我们二人都不是,我是颖州石广元,这位是汝南孟公威。”玄德公遂邀二人同去卧龙先生茅庐,二人以庸懒为名推脱。玄德公只好告辞上马,与云长、翼德一同来到卧龙岗上的茅屋前。玄德公下马,敲门。只见一个童子出来,看着来人记得是上次来的刘皇叔。玄德公道:“先生今日可在家吗?”
童子应道:“正在堂上读书。”
玄德心中甚喜,与童子一同入内。来到中门,看见上面一幅对联写道:“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玄德点头道:“真是贤士啊。”
这时忽然听到有吟咏的声音,向里面望去。只见一眉清目秀,风度儒雅的少年,正在吟道:“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玄德心想,卧龙先生似乎早有出山之意,只是一直没有遇到真正的名主礼贤下士,我这趟是来对了。于是上前施礼道:“刘豫州久闻先生大名,前日拜会,不曾相间。今日特意冒雪而来,见先生真容,实是三生有幸。”
那少年忙答道:“这位可是刘皇叔,我并非卧龙,而是卧龙的三弟诸葛均。”
玄德又问:“先生是否在家?”
诸葛均应道:“二哥与崔州平相约,出去闲游,我也不知道何日回来。”
玄德又叹道:“我与先生的缘分真如此浅薄么,两次拜访都不得见。愿借纸笔留书先生,以表示我的殷勤诚意。”
玄德留下给孔明的字,遗憾的与关、张离去。石广元与孟公威望着玄德公在风雪中远去的背影,对孔明说:“刘皇叔是当世英雄,冒雪来拜会,你因何不见?”
孔明摇扇道:“看其诚意,察其举止。”
孟公威道:“刘豫州转战二十余载,素有仁爱之名,徐元直也曾投效,你还有何虑?”
孔明摇扇,笑而不语。
孔明回到家中,诸葛均将玄德公留下的字交给他看。这时孔明的夫人也从后堂出来道:“我适才见过父亲,他说刘皇叔正是你应该投效的明主。只是两番来见,都无缘而归。恐怕心灰意冷,不会再来了。”
孔明望着手中纸上玄德公的字说:“他若真是为天下苍生,必会再来。我的三分天下之计,只会交付给想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之中的仁义之士。如若遇不到这样的名主,我宁可一辈子在这里耕田,老死一直当个卧龙。”
寒冬漫长,积雪丰厚。但光阴荏苒,树上枝头,嫩芽开始吐出新绿。玄德公自从上次到卧龙岗未见孔明,心中一直惦念。时值冬去春来,选定吉日,戒斋沐浴,比前两次更加郑重的去谒见孔明。
玄德公与关羽、张飞二人,来到卧龙岗半里外时,便弃马步行,此时正好遇见诸葛均。玄德公问孔明是否在家。诸葛均回答道:“昨天晚上恰好回来,今天将军来的正好。”说完就走了。张飞在一旁说道:“此人可真无礼!”玄德道:“大凡有才学的隐士都是这样,我们不必计较。倒是这回我终于可以见到卧龙先生了,这可真是天下苍生的大幸啊。”一边高兴的说着,已经来到了庄前。这回开门的又是童子。
“烦请童子转报,豫州刘玄德来拜访。”玄德公道。
“皇叔,我家先生正在草堂上睡午觉,还没有醒来哩。”童子答道。
“原来是这样,那先不要通报吧。”玄德公小声说道。又吩咐云长和翼德在门外等候。自己跟小童轻步来到堂内。只见一人背向着外,正在塌上睡觉。玄德心想这一定是卧龙先生了,心情激动的一时难以形容。于是屏息静气的在堂下台阶默默等待。这样过了半晌时间,孔明都没有醒来的样子,而玄德却一直站着静等,丝毫都没有怠慢和厌倦的意思。但门外的关、张等了半天,也不见内面有什么动静,就从门外来到堂内。张飞看见孔明还没有醒来的意思,生气的说:“这先生也太傲慢了,等我到后屋去放一把火,看他起来不?”
“休要胡说。”玄德低声道:“你二人依旧到外面去等,且不可惊扰了先生。”翼德还要吵嚷,被云长拉将出去。这时只见孔明在塌上翻了一个身,玄德心喜,以为孔明就要醒来。但却只换了个姿势,就又睡去了。“先生……”童子刚要往下说,玄德公忙道:“先不要惊动先生,我再等片刻无妨。”
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孔明方才醒来。
只见口中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意迟迟。”
他这一醒来所吟的诗句,不但把此时,就连将来的一生,也都说着了。孔明翻身问童子:“是不是有客人来了?”
童子答道:“刘皇叔已经等候多时了。”
孔明斥道:“何不早报与我听。”于是入后堂更衣,又过了大半晌,才见出来。玄德公见孔明身长八尺,面如冠玉,身披鹤氅,头带纶巾,气韵风度,宛若仙人。
玄德作揖道:“汉室末裔,豫州刘备,久闻先生大名,两次来访,均未得见,今见先生真容,实乃三生有幸。”
孔明从容还礼:“南阳野人,疏懒成性,蒙将皇叔次驾临寒庐,实不敢当。快快请坐,童子献茶来。”
两人寒暄过后,孔明又劝玄德公饮茶。饮毕。孔明才道:“昨日我远游归来,才见皇叔上次来时留下了书信,蒙皇叔不弃,屡次邀我共图大业,可我年纪尚轻,学识浅薄,恐怕难以担当重任,要辜负皇叔的一番厚望了。”
玄德公道:“水镜先生和徐元直都向我推荐先生大才,岂会有错?请先生不要吝惜赐教在下。”
孔明故作难色道:“水镜先生和元直兄都是当今世上的高士,而亮只不过是一个耕田的懒散之人,怎么敢妄谈天下的大事。皇叔怎么舍弃珠玉,反而来求顽石呢?”
玄德见孔明一再推辞,心下着急,恳切的说:“先生您有经世的才干,怎么甘于就这样在乡间度过一生呢,请您务必要以天下苍生为念,赐教我安邦济世之道。”
孔明心想,要见他的真心,现在还不可以答应。于是说道:“我想听一听皇叔的志向。”玄德向四周看了看,孔明让小童退下,并嘱咐在门外守候。
“这里只有我和皇叔二人,但讲无妨。”
玄德公慨然说道:“汉室的江山衰微,奸贼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备虽然自不量力,但却想伸张大义于天下,只可惜才疏学浅,又无智谋之士辅佐。虽然已界天命之年,却一无所成,只能寄人篱下。先生,请你务要帮我。”
说到这里,就要起身下拜。孔明一把扶住,直言道:“皇叔言重了。自从董卓乱政以来,天下英雄莫不揭竿而起,而惟独曹操占尽天时,挟天子以号令诸侯,割据中原,兵多将广,不可与之争锋。东吴孙权占尽天险地利,易守难攻,可以与之结盟。而皇叔为汉室宗亲,以信义著称于天下,借人和之利,可稳占荆州,一但天下有变,再恃机夺取西川。与曹吴成三足鼎立之势。”
说着,取出一图,铺在席间。又说道:“这就是西川五十四州的地图,我奉与皇叔,日后取得此地,东可联吴,北可拒曹。”
玄德听了,茅塞顿开,避席拱手道:“先生之言,让我如同拨开云雾见青天。可是,荆州刘表,益州刘璋,与我同是汉室宗亲,我怎么能夺同宗之地呢?”
孔明道:“皇叔问我天下大事,我已悉数告之,日后如何,全靠皇叔自己。”
玄德见孔明不愿出山相助,说道:“刘备虽然名声小,德行浅,但求先生出山相助,一定恭听教诲,莫敢不从。”
孔明收起席上地图,转身说到:“既然如此,皇叔可依我刚才所说,去取同宗的荆益二州?”
玄德犹豫片刻道:“如能得先生之助,实乃备之万幸,但要为成基业,同宗操戈,实有违仁义,备难以从命。”
孔明叹道:“皇叔仁义,亮钦佩之至。但如今天下大乱,非有曹操负天下人之心,难成霸业。今亮见皇叔如此妇人之仁,实难相助,还请回返,日后莫来相扰。”
玄德公见孔明执意不肯出山,知道复兴汉室无望,心中悲戚。垂泪道:“先生不出,天下的苍生还要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啊。”言罢,泪水沾湿把衣襟都沾湿了。
孔明见玄德心意至诚,真是心怀仁义之士。遂拜到玄德面前:“亮不才,方才出言,只为试探皇叔是否真有仁义之心。当今天下,适逢乱世,群雄割据一方,战事不断,黎民凄苦。亮虽居于乡间,但心系天下,唯盼一明主出,以天下苍生为念,救民于水火之中。皇叔一片至诚相邀,亮乃以小人之人度之,实惭愧也,如皇叔不弃,愿效犬马之劳,供皇叔驱使,永不悔今日之言。”
玄德感动,忙将孔明扶起:“先生肯助我,实乃天下万民之幸。只是荆益二州,备实不忍相取。”
孔明笑道:“亮夜观天象,刘表不久于人世;刘璋非并立业之主。荆益二地归主公所有,乃天意也。”
玄德听罢放心,招云长、翼德将来时所备礼物奉上,孔明不受。
玄德道:“这并非聘礼,只是略表我的心意而已。”
临行之时,孔明对诸葛均说道:“我受刘皇叔三顾之恩,今日追随而去。待我走后,你要在此安心耕作,不要让田地荒芜。等我功成的时候,还要回来。”
诸葛均答道:“是。”看着孔明随刘备三人离去。心下想到,二哥此去,恐怕再无回来之日。这时在酒店的孟公威对石广元说道:“可叹,从而孔明再无清闲之日,如我等这样下棋饮酒。”
石广元道:“孔明早已洞悉天命,奈何生在乱世,虽有经世之才,可出相入将,但到头来,仍不免一场空啊。”
四、
武侯二十七岁随先主刘备出山,到六出祁山,屯兵五丈原。已经五十四岁,半生戎马,当生命将尽之时,回首过往,顿有万事皆空之感。先主刘备,关云长、张翼德、赵紫龙,皆已故去多年。就连曾经的对手曹阿瞒,盟友周公瑾,也都不在人世。曾经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盖世功业,在时间长河的浪涛中,也都不过是一朵朵逝去的浪花而已。百年之后,当一切成为历史,回首前世,不过成为笑谈。
武侯想到此处,心中甚是悲哀。生命对于他,早已不再重要。但过往的峥嵘岁月,如果真的会成为虚无,那么自己当年为何还要随刘皇叔出山,而不在卧龙岗当一个与世无争的隐士呢?石广元、孟公威、水镜先生,庞德公、岳父黄承彦,他们都过着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饮酒赋诗、鼓琴高歌。远离尘世的纷争,那可真是神仙一样的生活。卧龙、风雏,皆是世之奇才,庞德公曾说,能得到这二人中的一个,就可以得到天下。可到头来,庞士元殒命落风坡,诸葛孔明也要将逝于这五丈原了。
武侯病重,已经无法站起走路了。但他还想再看看蜀汉的营寨,看一看随自己一共从川蜀出来的将士们。孔明坐在小车上,姜维等人伴随左右,每个人都心情沉重。蜀汉的丞相虽然命在旦夕,却依旧手握羽扇,头带纶巾的出现在蜀中儿郎们的面前。“丞相!”“您看我们来了”,“您要保重身体啊”。听了将士们的话,武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只要将士们看见羽扇纶巾,无论处于什么险境,心中都不会惊慌失措。大汉丞相诸葛孔明神机妙算,战无不胜,只要丞相在他们的中间,蜀汉的大军就一定不会败。在众将士的心中,武侯就是一则不败的神话。
秋风呼啸,吹得人们彻骨生寒。
“丞相,请回帐吧”。旁边的人劝道。
“众人都回去吧,伯约,你推我到高处,我要看一看军民屯田的地方。姜维只得遵命,将小车推到一处高坡之上。放眼望去,瑟瑟秋风之中,金色的麦浪在田地之中翻滚,武侯不禁又想到滚滚的长江。蜀汉的士兵与农人又在一起,正在收割新熟的麦子。武侯不知是因为风大被沙子迷了眼睛,还是又想到了什么,两行清泪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来。
“老师,您……”身经百战的姜维,也不禁流下英雄儿郎的泪水来。
“伯约,我蜀汉弱,而曹魏强。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屡次出兵伐魏?”
“曹魏占据中原,国富兵精,我蜀汉偏安西南,虽川中有天府之称,但地域不广,人口稀少,毕竟无法与之相比。老师联吴抗曹,实乃是以攻为守。只有我蜀汉主动攻魏,才可稳保天下三足鼎立之势。”
武侯微微点头道:“说的好,推我回帐吧。”姜维将小车推回中军大帐。
武侯屏退左右,帐中只有二人时,武侯道:“我刚才问你为何伐魏,你答以攻为守,足见你对天下大事甚是明悉。但蜀弱曹强,乃是事实。北伐劳民伤财,朝中多有怨言,而后主懦弱,我死之后,必然贪图安乐,废此大计。长此以往,蜀国必亡啊。”
姜维跪道:“伯约对天蒙誓,老师百年之后,我必力主伐魏,一日健在,承老师之意志,不忘复兴汉室。”
武侯颔首:“我本欲竭尽全力,恢复中原,重兴汉室,一统天下。让百姓过上安泰的日子,但奈何无力回天。我将生平所学,著书二十四篇,有八务、七戒、六恐、五惧之法。今日皆传授给你,希望日后精研,不负我之重托。”
姜维哭跪而受。武侯又授其制造连弩之法。又唤马岱、杨仪入,亲授锦囊、密计。待都安排妥当,便又累极而倒。到了晚上,清醒过来,叫人连夜奏报后主。后主大惊,忙命尚书李福前往五丈原询问后事。李福星夜来到五丈原后。武侯涕泪对众人说:“待我死后,你们要竭力辅助后主,国家的法度,不可更改,我所用的人,也不可以轻易更换。我把兵法都传授给了姜维,他会继承我的遗志,为国家出力。”说完,把遗表交给李福,让他带给后主。诸事交待完毕,武侯还要回到营寨中察看一番,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武侯依旧坐着小车,看见营帐排列井然有序,将士克尽职守,心中甚是宽慰。这时已是夜间,月明星稀,武侯仰头,遥指一星道:“这就是我的将星。”众人一看,那颗将星光芒暗淡,摇摇欲坠。众人唏嘘,且有涕声。
“再也无法临阵讨敌了,苍天啊……”武侯大喊一声,昏厥过去。
众人急忙送回帐内。过了许久,武侯转醒过来,抓住姜维的手问道:“若知伐魏无功,还伐乎?”
姜维不知如何回答。武侯道:“千古之后,蜀魏俱无,万事皆休。英雄功业,付之流水。然惟有天地之中,清刚之仁义之气久存。胜败乃过眼云烟,伐魏保蜀,重振汉室,恢复中原,乃天下黎民之所向,仁义之所归。蜀汉虽弱,但一日伐魏,可昭天地日月之光辉,显人间不灭的正气。此我当日誓随先主,受命危难之衷也。蜀汉立国,亦全凭于此。切记,切记!”言毕又不醒人事,姜维始知武侯之志,日后力主伐魏,不忘先烈之遗志。
武侯再醒来时,看见李福跪在塌前,道:“我已知你的来意。”
李福哭道:“我奉天子之命,问丞相百年之后,谁可托付大事?”
武侯答道:“蒋琬可当大事。”
又问:“公琰之后,谁可接任?”
答:“费袆”。
再问:“文伟之后,还谁可任?”武侯不答。
众人近前一看。一代大汉丞相,诸葛武侯,已然长逝。
是夜,天愁地惨,月色无光,滂沱大雨从天而降,似乎苍天也为这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蜀汉贤相而流下泪水。
魏国大都督司马懿,忽闻帐外风雨大作,出去一看,见一赤红的大星,光芒有角,自东北方流于西南方,坠入蜀营之中。大喜道:“孔明死矣。”立即派人前去蜀营探看,回报说蜀兵已经尽皆撤退。
司马懿顿足说:“诸葛孔明真的死了,速速去追。”乃领兵亲自追赶。一直追到一处山脚下,望见蜀军正在前方,心中甚喜。
这时只听见一声炮响,喊声震天,蜀兵回旗返鼓,树影之中飘出一支大旗,上面写道:“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几个大字。
司马懿吓得面无血色,再一看时,蜀军众将拥出一辆车来,上面端坐一人,羽扇纶巾,鹤氅皂绦。司马懿吓得肝胆俱裂,大叫一声:“我等中计!”勒马便逃。魏兵见主帅逃走,也吓得魂飞魄散,丢盔弃甲。一直逃了五十多里。
姜维见状,不禁含泪叹道:“老师虽逝,但羽扇纶巾仍可吓退司马仲达,这就是长存宇内的浩然正气啊。”
尾声
大汉丞相诸葛亮死后五十年,魏、蜀、吴三国归晋,天下一统。
千年之后,诗圣杜甫入川,路过武侯祠堂,为武侯一生壮志未酬而感慨道: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