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时光流过你身边(六 )
每一张木桌上明黄的夜灯亮起,屋里开始播放两个男生深情演唱的平安夜,温暖感人。忽然,人们纷纷拿起手机,参加活动的人在微信群里收到这样的信息:如果你梦想着诗和远方,请你大声的朗读下面的文字:
一个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
而书籍依然会在书架上,独立的存在,一旦出现,便会保持湿润
一个年轻的女孩接着说:仿佛秋日树下闪亮的栗子,被触摸,悉心照料,开始生存而不顾地上的火,风蚀的城堡,边地的部落,运动中的星球。
许多人开始跟随和朗读:“我们存在,”它们说,即便它们被一页页撕去,或者为嘶嘶作响的火舌噬尽文字。比起我们远为经久,我们微弱的温度那么容易随记忆冷却,发散,消失。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我想象我不再存在的地球:无事发生,没有损失,依然是个陌生的舞台,女人们的衣饰,带露的紫丁香,山谷里的歌声。
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敞开心胸高声地表达:而书籍依然会在书架上,出生高贵,衍生自人,而同时也衍生自光源,高度。
——米沃什《而书籍依然》
最后一句读完的时,屋里的所有灯光亮起,环绕人们的不再是星空,而是满屋的书籍。
“我的见识浅薄,理性不足。我尽可能地去学习,去读书,却仍然改变不了什么。我家的书多得从书架上溢了出来,蔓延到其它家具上、地板上,甚至成了进出房间的障碍。这些书我当然是读不尽的,但我鹰视狼顾的双眼仍饥渴地搜寻着新鲜的书源。然而,如果要说得更确切些,对于自身的局限感并不是持续存在的,这种感觉只是偶尔造访,是某种一闪而过的觉醒,好让人意识到自身想象力的狭窄……”我们或许都有像米沃什一样的感觉,在有限的人生里寻求意识无限的自由。博尔赫斯也是这样描述对书的感觉:对于我来说,被图书包围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
在这漫天大雪的林中小屋,在这神圣纯净的音乐中,没有纷扰烦躁,没有面具虚伪、没有劳碌奔波,只有文学、艺术、诗歌、音乐,只有人与人之间的坦诚,只有纯粹的热爱。就像这首诗的作者米沃什说的那样:
日常生活中的做戏与剧院里的表演之不同点在于:人人都在别人面前做戏,而且彼此都清楚大家都在逢场作戏;而且,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演戏不会被认为是缺点,至少不会证明他的信仰不诚。问题在于把戏演好,在于学会进入角色,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的人格用以塑造自己角色的这个部分是相当发达的。
在一个无法离群索居的社会里,或许再也没有比“我的家就是我的城堡”这样一句俗语更能表达独处的价值了。
这一方天地成为灵魂漂泊者的家,是爱书人的城堡,而这个平安夜,则成为一群人的独处时光。
骆忆辰回顾了一下晚上的整场活动,只觉得设计者心思巧妙,言犹未尽。那些诗歌、音乐、灯光变化的背后,表达着某种关联和指引。犹如一场三幕的话剧:第一幕,繁星之城,关于爱情与梦想的选择,男女主人因为追逐梦想互相吸引,最终相爱的人却因现实而分离,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们是否会选择在一起,这便引出了第二幕:《爱人之旁》,“我其实一直都在想念你,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不论在大路还是小径,不论吟游湖畔或是入迹山林,我只愿你在我身旁,可是你在哪里?今夜繁星再次闪耀,你是否会在这里?”第三幕:《而书籍依然》会在书架上,那看书的你,出生高贵,独特的存在,你是否会出现在这里,答案就在书籍里。
骆忆辰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出现的渴望和期待,但表达得既深情又隐晦,仿佛那懂的人,自然而然便懂,要相遇的人,也注定会相遇。
骆忆辰走近圣诞树,看着树上挂着的卡片,风格极简,浅牛皮色,每张卡片上印着美好的诗句和名人的吉思片语,骆忆辰挑了一张挂在高处的卡片,这个高度很少有人触及,只见上面写着:
有一晚,也许同样的梦,
到了早晨变得模糊。
每个开始
毕竟都只是续篇,
而充满情节的书本
总是从一半开始看起。
——辛波斯卡《一见钟情》
他翻看卡片背面,只见右下角有一行清秀的小字写着:看到我,带走我,找到我。
“什么意思呢?”骆忆辰觉得有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