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史先生

      你从未放下过这段朝霞。

    我听有人说，你本是位退休老先生，因为各方面原因，被学校召了回来。当我第一眼看见你在想：别人班级的英语老师都是年轻的女老师，而今天走进我们教室的，却是个头发间白的老头儿。我只淡淡看你，见着你眼角印着的鱼尾纹陷入了深沉，和我们讲着过来的话。谈笑间，你仿佛又叹了叹人生。

      你的身材高大而显胖，就站那儿，便似有巨石压我心。可与身材不符的，是你的总笑着的，和蔼的面庞。上面有道不露缝的线，线中便成了你说不完的慈祥。你又望着始飞的我们，用你粗大的手敲着千万学生注视过的黑板。我细细地看你：看你摘下眼镜的双眼，左眼似有闪电霹雳，右眼夹着一丝深沉。严厉而又不失温和，简易而又不失繁锁。因你，学校注入了新活力，也仅你，才有今之乐章。

      社会师源紧张，我看了你的课表，一天都满满当当，仅早上来学校的路上，便是空余的时光。那年是不平凡的一年，我的心在随之荡漾。是什么力量，让你在汹涌的海浪上，驾着小帆起航？学校里总有你。一个头发近白，身体渐老的老师。你从未放下过这段朝霞，你时常追它。它带走了你的青春，没有留下一丝容华。你未尝不是学校的领导者，直到最后一节课声音的沙哑。有时看你独自站在阳台上，靠着栏杆，点燃根香烟，脸上写满了愁怅，在放松中又过于难忘。当它燃到了尽头，你又进了班公室备课，之后又激动地演讲，你常说，每当你看见我们，就像看见了那时的自己，那么的活力，那么的自由，那么的有追求。

      后来啊，我所生活的地方，成了疫情下的幸免者。为了积极配合防疫工作，学校只有停课，但又号召“停课不停学”。因此，也在这上面费了很大心思，那时正放着寒假。你本可以放下手中的工作，但只你有放不下的责任。每早七点，你都会准时开课，十分仔细地给我们分析作业，屏幕里摆着标记好的，你让我们做过的而你做好并批改的作业。直到中午，你忘了下课，我们也忘了下课……

      又后来，冬春之际。那几天教室里全是咳嗽声，几乎所有广播都在宣传防寒保暖。我望出窗外，一个点儿从校门口飞快驶来，那点儿越来越大，我看见你骑个三年未变的电瓶车向这驶来。停好车后往上边来了。正上着数学课，而数学老师并不喜欢有人打扰她上课，记得以前学校领导来她课上检查卫生，但并没有给他们好脸色，只好尴尬离场。我心绪万千，教室门被推开，全班望向了你，：“周老师，我讲点儿事，马上就好”。虽然周老师不高兴，但也只好停了下来。“同学们，最近容易感冒，我刚出去买了些药物，有需要的自己来拿。”说着把一大包放在讲台上，走时，也不忘说“谢谢。”周老师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接着说：“有需要的同学自己来拿”，接着上课。

    学校操场新建，你的班公室被安排在了舞台下的空屋。我去帮你搬东西，无非是些单子和本还有书。搬完后才发现已经堆成了座小山，我怀着好奇心去翻了翻那些单子。惊到我了――每个年代的教学资料、学生作业以及学校各种条条款款。都整齐地放着，最早可以追溯到父母那一辈人，但也有不少健身的物品，想你此时此刻，定在进出无数的教室讲着讲过无数的题。那银杏叶又一次枯黄，你刚来时，它这么大。几十年风雨后，它还是这么大。永远地扎在了那儿。

      你见过多少人的青春，你带出去了多少学生。岁月磨平了你的棱角，但也不至于圆滑无比。你从未放下过这段朝霞，在余光的映衬下，你又走进了我离开的地方。作词一首，赠予公听：黄昏下，走廊旁，凭栏倚，出长烟，朝辞家室晚步归。顾回首，已而夕阳，那人仍在墙角旁，叶发黄，感微凉，飘飘下，红烛光遍多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