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是件久长的事（一）

你我的蠢，全部琢磨不透

第一次听说你是从别人口中。我忘记那个秋天的上午是不是阳光明媚，风清云淡，秋高气爽，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同桌刘海下面丹凤眼里的闪烁的不明光亮，不会忘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望到笑得恨不得把一嘴的牙都露出来的你，以及我心里那句：跟我有什么关系。

后来，我把这些和闺密说起，她拍着大腿，王熙凤的笑声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一句：＂我以为你在心里悄悄说了句这个sb。＂

那时候，我带着卑微和孤傲进了班级，像极了一匹来自村儿里的狼。每天一声不吭，耳朵里却总是传来同桌的声音，八卦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反反复复，连绵不绝。

那时候她的每句话都以‘据说’开头，所以我每天都像是在听老奶奶讲神话故事一般，听到你的传言：你爸是学校的几把手，怎么怎么厉害，家里有钱，哪几个女生喜欢你，你喜欢哪个女生，你怎么帅，学习怎么好，画画怎么好云云。

果然，不久之后，我就开始发现我听到的那些真的是‘传说’。后来我知道你爸是学校的科长，和蔼可亲，还爱喝酒；喜欢你的女生是一个宿舍的六个人；你喜欢的女生过一段时间就会变，在我听故事的那段时间，你喜欢那个给我讲故事的人；你长的不丑，学习不怎么样，有点天然蠢呆之类，那都是后话。

我其实是想写第二次见你，第三次见你……第n次见你等等，但是你也知道，下一次见你就是隔天，没什么不同。而且我也没有那美国时间去记得是不是隔天见过你。

高二，我搬到你们组任组长，我一直以为就像朱毛会晤一般，从此义结金兰，伴随着革命星星之火燎原，从而建立深厚的革命友谊。然而事实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火点燃了我们之间的‘导火索’——你钟爱的小说，从此‘官民战争’爆发。

战争年代的生活从来都不单一，比如说你，除了看小说，还要保护小说。而我除了学习，就是不断地教导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像是肩负历史重任的战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革命正义的光芒，不能忍受你明明将要溺死于小说却自以为遨游书海的自欺欺人，每每在你看到深处时，给你端一碗鸡汤，洗涤心灵。

多年后，我被闹钟从梦中惊醒，被迫起床迎着寒风去上课的时候，我才真正发现不能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是多么地令人抓狂。除了对多年前的自己浓浓的讨厌之外，我的内心还充满了对你的惊讶与感激。

惊讶于，你不仅能面带微笑看着我像个sb一样每天打扰你看小说的欠扁样，还在长久的战争中发现了乐趣。而我看到吵醒我的闹钟，虽然面不改色，心里却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跳起十丈高，把手机踩得细碎细碎的。

想到你没有找我单挑，揍得我每天喝鸡汤，满满地都是感激。

忽然有一天，我正对着新下载的连连看玩不亦乐乎的时候，闹铃响了，我淡定地关了闹铃以后忽然就不淡定了，然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我痛恨闹铃却没有摔了手机，是因为没钱，买不起新的；而你，没有打死我，多半也不是因为同情，是因为没命，赔不起一个我给我妈。

思及此，再想到你当时嘴角噙着的不明笑意，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里的感激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嘲笑：太蠢了，不能保护自己的爱好，只要你当时稍微采取手段，我就不敢再管你了，哪怕你问一句：‘你是不是想看我的小说？’我估计也羞愧难当，不再撕你的小说了。

现想起，你的心思，我的喜好，你的忍耐，我的无理取闹，都被我归结为你我的蠢呆，回忆什么的，全都不可靠，时隔多年，你的蠢，我的蠢，全都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