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池畔6

天择在落霞河最有名气的酩阖酒肆点了上等梨花酿。

杯中酒清冽醇香，新一季的梨花瓣形态娇嫩完美的漂浮于清澈透亮的白玉酒杯之中，他轻轻转动酒杯，迟迟不见入口。

伙计堪堪等在一旁，大气不出，小心应付。这位闹事奇人连续三日打遍落霞河所有道法高人，甚至只要路过此处有术法在身的旁人过客也不曾放过。如此不眠不休，独独只求一死！世上何来此等古怪之人？

半柱香过去，天择沉默不语，伙计静立不动。

“听说如意道长竟不敌那外来之人，众人合力竟也处于下风，无奈庄主出手，最终落于那人一尺之外口吐鲜血，受伤不轻。”竹帘背后有人悄声说话。

“落霞河百年不遇奇闻异事，此人奇法异功世人罕见，不知是什么来路？”另一人问道。

“来路不明，开口求死。说来也怪，那人从不出手伤人，亦不主动出手，非逼得对方恼怒产生杀他之心，一尺之内近他身者不是轻伤就是重伤！”悄声说话的人接着说道。

天择凝眸看向窗外，杯中依旧梨花香嫩，酒香迷人，他滴酒未进。

“再上一壶酒。”冷冷的空洞的声音让伙计顿过心神，慌不失迭的跑下楼拿酒，在楼梯处趔趄不止，险些滚下楼梯。

“如此着急做甚？”炽灵儿低声喝道，这酒家伙计不懂规矩，一头撞进刚进大门的百川身上。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伙计惊慌失措向后躲开，连连致歉。

“无碍，炽灵儿切勿多事。”百川和颜悦色的说。

此番前来酒家用饭，实为不得已。静缘师傅虽是道法佛门两厢汇通，但其装束一看便知是个和尚。可炽灵儿不哭事大，酒家用饭事小。

店主极有眼色：“三位二楼有情，雅室隔间任意挑选。”他言毕亲自引路上了二楼。

依窗而坐，炽灵儿满面春风，“上最好的酒，最香嫩的肉。”

百川摇摇头，炽灵儿如今在他眼里仍如从前，心智清纯，一番欧气之后定然要静缘师傅酒肉穿肠。

“蔬食素餐一份。”百川开口。

“老秃驴，今日莫要怪我，明日我的斋饭分你便是。”炽灵儿得意洋洋，午后那些不快因着酒香抛至九霄云外。

“灵儿无知纯善，能分我斋饭，天下幸事，善哉善哉！”静缘悠悠说道，手中佛珠无声捻转。很快，一壶上好梨花酿，再加一坛纯冽至极的店家招牌酒——落霞河仙酒。

三人小声漫谈，忽听得隔间传来几声低语。

“此人不走，落霞河便无宁日。”一人口气无奈。

另一人摇头叹息：“恐要扰了这世间清平。”

“小心隔墙有耳，此话不可乱说…”

此二人话未说完，只见窗外淡紫色云霞漫舞清浅而聚，直至身侧雅室。

百川三人静声用饭。食不言寝不语，只要正餐开始，炽灵儿也不得因喝酒而言语。这条吃饭的规矩他与百川从小养成。

眼睁睁看着那闹事求死之人就在隔间雅室之中，狠狠一口灌进整坛梨花酿，一抹嘴角：“公子，师傅请继续慢用。”说罢欲起身掀开竹帘。

“勿要多事，吃完静等。”百川慢悠悠喝咽下杯中酒，说道：“此等仙酒，绝佳之品，可比我百川城青莲仙酿。炽灵儿可要尝一杯？”

炽灵儿乖乖坐下，“公子也瞧见了？”他示意刚才窗外那片紫雾聚集之景。

“青莲酿酒不醉人，益我俗人身，酒味既冷冽，酒气亦氛氲，使君眼前乱，送我上青云。这仙酒竟也有此等精妙之感，你真心不尝一杯？”百川沉浸在酒意之中，顾自言语，毫不在乎炽灵儿示意之举。

“公子酒量甚微，小酌即可。”静缘接过百川手里的落霞河仙酒，一饮而尽。

自从百川血毒病发，沾酒必醉。炽灵儿饮酒，他必将奉陪，这点交集是他们从小到大亲人之间的心神交错之举，然一杯之后，飘飘欲仙，余下仙酒尽数下了静缘腹中。

“灵儿背公子下楼。”静缘面带微笑，炽灵儿别无选择，无奈暗叹，“我不多事就是。”

天择凝眸依旧看着楼下，若这天下常人无人能杀他，他只有前往仙灵池，散丹势在必得，只有散丹能了他心愿，成全自己必死之心。

楼下三人身影缓缓消失，两坛梨花酿一滴未剩，天择双臂一甩，夺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