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
天空下
原创 阿阿吖 坐南朝北望东听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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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阿吖的原作1
#来自远方的故事88
我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我记得他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的未来里,还有我的遗书里都不会有我的名字,人们会记住我的一切,但不会记住我所属于的个体。我本就随遇而安,无所谓意义。你刚说的黎明是什么意思?”
没等我回答,他又说:“我讨厌那些虚假却又无比真实的人们,我有时候也深爱着那些个性,那意味着矛盾的本身就已存在分歧。这种分歧是可以给人美感的,但对于拥有者也可以是十分痛苦的。”
他把手贴在我的胸口上,继续说:“无意冒犯,我只是想感受一下心脏跳动的感觉。”
他突然笑起来,胡乱地讲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然后口齿不清的大喊大叫。但我听懂了他说的最后一句,特别清楚,因为他是很用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喊出来的,他死了很久了。
我再次见到他是在漆黑的泥淖里,他刚刚出生。
他急于将自己的身体从沼泽中挣脱出来,忘了跟我对话,低着头将自己身上的黑色一点一点褪去。我很高兴再次见到他,尤其是见到他全新的,完美的身体。
我看着他的脸,忽然闻到了人造纤维的味道。
“那是你的新睫毛吗?”
“是的,我蛮喜欢的。”
最后一块污渍从他的裤子上脱落,他仰起头对我笑了笑,露出了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
“你看,明确的,和谐的重生。只不过,我是重生在你的梦里。”
他并不是一个会给人带来正能量的人,但遇见他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这次的我应该拥有些什么呢,呼吸,还是情绪,人们那充满矛盾与强迫的心理。”
他走进一片荒芜中,我看着那些走过的地方长出一片紫藤花。
我又一次因他的话而陷入沉思,强迫的心理在脑海里来来回回地绕。
“对,就像人们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满足与追求。实际上,满足也是病态的织物。当人们一次又一次地被满足时,病态也一点一点地,疯狂。”
他似乎看穿了我在想什么,接着我的念头继续说下去。我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赤身裸体般站在他面前,他打量着我,仿佛看着的却是他自己。
人是有思想和欲望的,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想要活着。为了一些很清晰也很混浊的东西。
比如,情感?
“这是我能想到的人类最有优势的一项。比如说碳水化合物,硅铁合成品。人知道什么是快乐,但商品却无法体会。”
他拿起一根烟,放在嘴边点上,却没有吸一口,只是让烟丝一点点缓慢地燃烧。他身后的景物正在快速地逝去,他本身也在逝去,夜里唯一的火星也在渐浓的雾气中隐去。
“所以你会怀念自己做人的时候吗?”
我望着前方大声地喊,声音消散得极快,仿佛只剩下一场虚空而冷静的戏剧。
我看见荒凉的土地长出花,是在他走过之后。他带来了美好与生命的,但没有留一点给自己。他对自己的绝对残忍,让我也开始打颤。
“谁都愿意当被吃了肝的普罗米修斯,因为它是神话。‘神’是由于‘神’本身,这个字本就没有诚恳可言。”在我再次见他前,这句话一直都在我耳边萦绕。
所以神能主宰他的命运吗?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牢房里。
光鲜亮丽的牢房。
我好像预感到这将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穿着条纹衬衫,跟着一群人整齐地走成一列。人们的脸孔色彩斑斓,上面印画着灰色的表情,填满叉号的腮骨,涂上颜色的眼眸,被打断的牙齿还有空荡荡的耳朵。
他走在中间,黑色的身体游荡在那些色彩里,只有眼眸是红褐色的,像一颗被打磨过的宝石。
他说他喜欢这种感觉。绝对自由的感觉。
“人了解人,机器也了解人。机器是给了人想要的,但人给了人所憎恶的。可他们还是心花怒放,因为他们得到了。”
他说,这就是他做不了人的原因。
他讨厌人们把自己活得很矛盾。
我喜欢他的声音,但我知道,再也没有办法听到他疯狂的哭喊。正如他向皱着眉头的我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不觉得我很适合死亡吗?”
他站在阳光的尽头笑着,最后向凌乱的噪杂声挥了挥手。梦境把他的脸放大,直到我能看到他脸上的每一个皱纹和细微的表情,那种纯粹的愚妄。
但从那一刻之后,我就忘记了他的鼻子,接着是嘴巴,然后是耳朵,最后是眼眸。人们从不知道他的踪迹,仿佛他是一阵时刻飘走的风。但他偏偏是一片枯黄的叶,不属于天空不属于自由,只是用身体证明着自己带来过的生命与活力。
他深爱着,死这件事。
在他的遗书上,果然没有找见他的名字,
__的遗书:
这世界,说白了,就是亿万个生命体徒劳的吼叫。
最纯粹而真挚的,是那枯燥且美丽的,真假难言的独白。
又一个庸俗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