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与七七的厨房（11）

重回友谊宾馆

跟爷爷奶奶待了几天，七七打算返回学校了。临行前一天的下午，七七提上一个果篮来到高考暑假那个地下室，名字恰巧就叫友谊宾馆。这里的老板，老板娘对他们很好，平日里衣服都是老板娘给洗的，他们经常玩到大半夜，也没听见过什么埋怨。

沿深深的巷子走进去，七七暗道，莫非老两口不在这里过年？地面到处都是垃圾，看那狼藉程度可不是一夜寒风可以造成的。大门没关，听到脚步声的婶儿抬起头着实吓了七七一跳，难不成这半年发生了什么，婶儿至少老了十岁。看到七七先是愣了两秒，接着才高声喊了起来：“老刘，又有侄子来看你了，赶紧下来吧。”七七把果篮放在桌上，咧嘴一笑，“也看您，婶儿。”

叔叔下来带着七七进了他们曾经住过的地下室，是一个大通铺，供六个人睡。里面两张床是铺好的。叔叔说年前七七当时同寝的哥们来过了，婶儿给铺的，还没撤。叔叔打开灯，其实开了灯也很昏暗。但回忆一下子拉回到了从前。

第一届好声音就是用屋里这个十几寸的小电视看的，打开时刚好看到多亮在唱小情歌，后来重播了一整个夏天，他们看了一整个夏天。还有刘翔绊到栏杆摔倒了，七七还记得当时沮丧的趴在床铺上的姿势。电磁炉还在，租房时叔叔说不收水电费，但不可以用大功率。没几天就自己送来一个电磁炉，都在，墙上贴的怡宝水海报纸都没动过。七七坐在曾经他躺的那张床上，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叔，你说当时俺几个打工挣钱，饭都吃不上，好一点就是挂面配方便面调料，而我高考成绩出来了也不敢报学校，几度崩溃的半夜缩那里哭，现在再看见那时候一模一样的场景，怎么不难过了呢？”叔叔微微一笑：“晚上住这儿，让你婶儿做俩菜，咱爷俩喝点。”

直至晚上七七才知道，他们走了之后叔叔家里出事了。他们家大儿子跟七七同岁，没考上大学，也不想上了，留在家里帮忙。旅馆大厅有一张乒乓球案子，他们那会儿天天打球，完了挤在一起看同一本玄幻小说，还会聊街边的漂亮女孩。没想到他们几个刚开学，大儿子去机井里面洗澡淹死了。这半年婶儿一直没有走出来，天天以泪洗面，叔叔怕婶儿担心，平日里不怎么表达情绪，本来不喝酒的，现在总以防寒为借口，喝点，喝点，渐渐养成了习惯。

对于自己的家事，叔叔几句话带过了。没喝下几口，冲着七七脑袋敲了一指头，“过年是不是就没回来？”“出去打工了。”“还被坑了，身份证过期，车间就你的工资卡办不出来，人家以旷工为由，是不是一分钱也没拿到？”七七点点头，显然之前的哥们已经把情况都给叔叔说了。

“你呀，第一眼见你我就知道你心思重，其他人隔三差五的回家拿点干粮过来，就你天天躺在屋里死撑，你婶儿看你倒出去的米都是夹生的，死活就是一句不坑。”

七七当时整个情绪都在叔叔大儿子意外上，没有问后续，当然也没有在意自己当下的境况。

那一晚他俩都躺在地下室里，盯着夏天给他们带来无限干燥和凉爽的吊扇，不肯睡着。叔叔给他说了很多劝合的话，大意就是让七七回去，跟妈妈修复好关系，本来就没几个亲人，何必呢？

七七那晚倒是听进去了。换作半年前是死活也不肯的，那时候在酒吧打工，凌晨三四点回来，白天挨饿睡觉，根本没有精力梳理什么是非黑白，脑袋里仇恨倒有不少，至少稍微转转圈便有凶狠的气势流露出来。可人对于情感就是这么莫名其妙释怀的吗？反正那时候的七七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恨了，时不时妈妈对他好的一面也会在脑海里浮现，并且随着时间的发展似乎也在缓慢的增加。

明天和意外，机井一跳。七七想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就回去学校，先学着笑笑，好像有人说过，七七笑起来挺好看的，或者是吃东西的时候？记错了也说不定。管他呢，应该是想迎宾的羊肉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