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拔智齿的时候有人陪吗

你们拔智齿的时候有人陪吗

我咽了一口口水，口腔里充满着血腥的味道。我用舌头顶了一下智齿上的棉球，不，现在那个位置只盛夏缝了线的伤口了，棉球滚落在舌头上，我把棉球吐出来，血已经变成了黑红色。我吮吸了一下，血腥味似乎重了一些，于是我停止了这个动作。拿出电话，熟练地在屏幕上敲打出一串数字，按下拨打。听着里面熟悉的男声说，昨晚楼上一个女人吵死了，我整晚都没睡好。我说，分手吧。

昨晚电话里，我说我明天自己去拔牙，上下两颗智齿。要不我陪你去吧。此刻我确信我的笑容是娇羞且满足的，放屁咧，你又不在这边。

去到医院，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我想昨天你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是我自己当真而已。早上吃早餐了吗，不能空腹哦。说话的是一个女医生，看了一下工作牌，实习研究生。心想怪不得这么温柔，虽然平时打针的时候不是很介意给实习护士练手，但是想起小时候拔牙的情景，不由打了个冷颤。

我躺下去之前一直看着微信，聊天记录还是停留在那一句：还没醒吧。我想你昨晚肯定是没睡好。

后来又来了个男医生，也是实习生。我闭上眼，张开口，断断续续地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你拔上面那个，我拔下面那个。忍住，好了，两颗都拔出来了，上下都要缝一针哦。我的心绪早就不在这里，手里紧紧握住手机，生怕漏了什么信息，手机震动了一下，我不自觉地抬了下手。发现医生还在处理伤口，想着会不会是你醒了，回我短信了。我留意了一下，两个医生的交谈，上面不用缝针吧。上面那伤口也挺大的，我觉得处理伤口比拔牙还难。此刻我只想尽早结束，并不是因为痛或者不舒服，只是迫切地想看下手机罢了。那男医生又捣弄了一回，说上面那个不用缝了，用棉球就好了。我在心里缓了一口气。

好了，可以了，男医生说，棉球要咬住1小时后，然后就没听清了。我把手机凑到脸上，只是一条app的广告。解锁屏幕，微信图标上没有红色的数字。我点开微信，确认了一下没有新消息。

交了钱，拿了药消炎和止痛药，是不是不管身体什么地方吃了止痛药就不会痛了。我坐在医院的大厅里，不知道要去哪。麻药渐渐失效了，口腔里开始逐渐有肿胀和疼痛感，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是已经风干破裂的表层细胞。我起身走向洗手间，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因为要早起拿号，脸上清汤挂面，黑眼圈显露着疲惫感。我把脸再凑近了镜子，用手摸了一下嘴唇，干裂的像死去的皮肤，一点也没有二十多岁女生的模样。嘴角还有淤血，是拔牙时候用力过猛留下的，右侧嘴角周围还有淡淡的红色血印，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但是右边脸颊明显比左边的肿胀。我拧开水龙头，用指尖弄了些许水抹在唇上，再用湿纸巾擦了一下嘴边脸上的血印，擦完血印倒是没有了，但是那块皮肤看起来和刚刚一样，泛红着。再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双眼，眼珠里是湿润的，在这干燥的冬天，这是脸上唯一觉得湿润的地方。

手机震动了一下，抬起手，屏幕上的字特别的刺眼，刚醒呢。我把口中带血的棉球吐出，拨通电话说分手吧。

手里的电话一直在震动，我看着屏幕上熟悉的昵称，一时之间觉得很陌生，有种感觉如果你是陌生人就好了。不知道大概是十来通未接来电，手机突然不震动了。我盯着屏幕，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冲出医院，拨打了你的电话，用我所知道的这个世界最恶毒的语言撕吼着。街上的行人投来了异样的眼光，我想我什么都不在乎，除了你。你一直重复着道歉，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把所有我能想到的话都说完了，挂掉电话，把所有关于你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买了最近的一趟高铁，回到我们一起住的房间。打开门，雪糕扑了过来，兴奋地舔着我的手，而你不在。我在沙发上坐下，抱着雪糕，一遍遍梳理着它的毛发，它一脸舒服地把头埋在我的怀里。过了好一会，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看了一下表，再不收拾就没有时间了。我打开衣柜，把你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放进你当初的行李箱，再把鞋子收好在鞋盒里放进一个大纸皮箱，你的剃须刀、耳机、发蜡，我所能看到的你的小物件都放进你的背包。收拾完之后，发现其实东西不多，再看了下房间，虽然少了些东西，但是并没有什么影响，有影响的只是我而已。我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门内，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不时留意一下手机时间。嗯，时间差不多了，我打开门把行李都搬到门外，关门反锁，呆坐在沙发上，还好雪糕会不时来趁一下我的手，以至于不会觉得周围是停止的。

听到门口的脚步身，敲门声，接着是别闹了，先开门，我错了，对不起诸如此类的话。我带上耳机，不想听到外界任何声音，但是无论我把声音调多大，我的耳朵总能把门外的声音过滤出来，然后在脑海里无限放大。

我一把拔下耳机，冲到门口，打开门，你不要再敲了，我就算死，都不可能再和你一起了。你一把把我抱住，说对不起，不是故意的，我昨晚看了高铁票，已经没票了，平时一般医院人都很多，我以为你排到号都会到下午了，也没想过一睡就到11点了，昨晚那女生太吵了。借口，都是借口，滚，我一边说着一边用尽我仅剩的力气推开你。理智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谎言，我不应该再相信，但是身体却很想被你环抱着，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猫的大小，这样就可以把整个身体都躲在你的怀里，被你温暖着，果然身体永远都是诚实的。

别闹了，先进去再说，刚刚邻居都过来投诉了。这狭小房间，到底是战场，还是坟场。无止境的争吵之后，是空气静止的沉默。打破这一切的，是一颗彻底破碎的心，加上一个拥抱。可能并不是你有这种能力把我的心拼凑起来，而是我自己。

我坐在沙发上，你没说话，只是熟练地做着平常的事，洗米煮饭，给狗狗和喵咪喂粮，清理猫砂。我安静地看着你，直到你说，吃饭了。好像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就像触碰到水面，泛起一阵涟漪之后，又回复到平静的水面。

我想我还是改不了这习惯。我说，行李都拿进来放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