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还想再梦见你一次
“你知道么
我已经好久没有梦见过我奶奶了”
今天早上,翻看杂乱无章的推文时,看到了一篇“今天,我又和我奶奶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我瞬间被带回了六年前
1
那是周六,奶奶不用给我做饭,她和她的几个老伙伴约着去了隔壁县的四仙洞去祈福去了。
奶奶出去的时候我还睡着懒觉,我朦胧间听到奶奶边收拾东西边说“亮娃,奶奶今天和你姚奶奶几个去四仙洞,你这快考高中了,你妈说她最近胃也不好,我去给你娘俩求个平安服去,”
我略带起床气的说到,“好了,你快去吧,我知道了。”
好像没过一会奶奶又进来说“饭在厨房,早上记得起来吃饭,中午自己弄点吃啊”
我没有回应的蒙着被子继续睡觉了。
我们总是把最坏的脾气留给了最亲近的人
差不多两个小时左右,我刚吃完饭,听到隔壁二伯和我爹说,奶奶出车祸了,现在已经转到人民医院了。
我哭着和父亲说我也要去,父亲让二伯看着我,我的反抗终究没用,父亲、母亲、大伯、小姑也都马上赶去了医院。
我孤零零的坐在奶奶的佛堂前等待着结果。
我和母亲通电话,母亲说现在已经转到了市医院,这几天没办法回家,让我自己照看好自己,好好上课。
我抽噎着挂掉电话,一如既往的上下学。
那时候,面对意外,我发现我什么也做不了。
2
奶奶开颅手术还算成功,就看术后恢复了。
可是73岁的老人恢复力谁有知道能到哪一步。
周六,母亲带我去医院,走在这病房区,闻着这刺鼻的专属医院的味道,我紧紧绷着自己。
推开病房门,我看见瘦的已经失了形了的奶奶,我的心使劲的颤了一下
母亲拽着我过去,问奶奶“你知道这是谁不”
奶奶木讷的看着我“不知道,这是谁呀”
我强忍着说“奶奶,我是亮亮呀”
奶奶略微回了点神说“哦!”然后好像略微尴尬的问妈妈“谁呀”
妈妈笑这说“你看你,亮亮是你孙子呀,你这都忘了”
她怎么把我都忘了,她可是最疼我的呀,十六岁的我怕极了
妈妈紧接着问“那我是谁呀”
奶奶想了好久没说话可能是忘了
母亲又问到奶奶认识她不,
奶奶想了想说“不知道”
我们都笑了,被奶奶那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可是我们每个人的心都在颤着。
这么精明的老太太怎么变的这么糊涂了。
有时候,我们只能用微笑来伪装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心酸。
3
奶奶出院了回家调养着。
我两个姑姑每天也轮着过来照顾奶奶,我妈说“你们不用每天这么跑了,还上着班,太折腾了,”可姑姑们说“我们还能照顾多长时间呀。”
我才知道面对着疾病,成年人也依旧无能为力的等待着结果。
我每天放学回家都会推着奶奶在村里转悠,告诉她这是谁家的孙子,告诉她那是村里的谁。
我们每天重复着问着奶奶你有几个儿子,有几个闺女,有几个孙子。
奶奶也慢慢的恢复着认知记忆,她知道我是她孙子亮亮,她知道她有两个儿子,有三个女儿。
二姑也从南京回来照看奶奶,大伯和两个姑姑也每周都来看奶奶。
我好多次看见大姑背过身哭,可是终究这就是现实呀。
日子也就这样过着,我中考,上高中。我也习惯着我的奶奶不再唠叨我,我适应着我的奶奶这样陪伴着我们。
有时候,我们愿意不去奢求一切,只希望你这样陪着我们就好。
4
开学大概两个月吧,我那个八竿子打不上的亲戚班主任突然喊我过去告诉我奶奶走了,母亲和她说给我请假回去。
我哦了一声走出了办公室,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如行尸走肉般走着,我坐在教师楼下的台阶上,
明明周末来学校前我还和她开玩笑了
她还自己埋怨自己啥都弄不了呢。
明明几个月前还在炕头和我说要等着看我娶媳妇呢
笑着说要给我带儿子呢,是她曾孙子
明明告诉我过年还要带我去她娘家走亲戚呢
其实我可烦去认那帮舅爷姑婆了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说话不算数呢,好歹等我周末回家说几句话再离开呀,我心里全是责怪,可是我却知道她就是走了。即使我不相信。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平静的去教室和宿舍收拾了几件东西,拿着假条做上了班车。我脑子一直是空的,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就平静的到家门口,看着门口父亲和几位伯伯商议着葬礼的事情,我没有搭理和问候,径直的继续走着,我拐进院子,耀然入眼的是不远处客厅中央的灵堂。
看了一眼旁边的姑姑婶婶,我依旧没有说话。
我转过身低着头跪在灵堂前,我没敢抬头看那中间放着的那张相片。
小姑在旁边给我递过来一张烧纸,看着烧纸在火盆里烧着,耳畔旁边小姑说着“妈,亮亮回来了,来看你了”
我的脑子里失了魂般的平静的跪着
小姑说给你奶奶说说话。
我瞬间红了眼,看了眼也红着眼的小姑,我慢慢抬起头看着中间那张我之前陪她照的大照片,看着大照片背后的大大的奠字,我知道这灵堂背后就是她,她已经平静的躺着了,不会唠叨我,也不会喊着我推她出去转悠。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噎着嗓子说着,奶奶,我是亮亮,我回来了,
我几乎只记得我不停的说着这几句话,我趴在灵堂前放肆的哭着,旁边的小姑掩面转过了身,大姑也过来告诉我说”你奶奶这是解脱了,别哭了,快点起来“
那几天我陪着姑姑伯伯们守灵,我永远没办法忘记的一幕就是晨殓。
晨殓是我们向亲人做最后的告别,是不允许哭的,说是老人会舍不得,就不能放心的走了
我辈分最小站在最后边,看着姑姑婶婶们红着眼忍着哭声。那一刻,我觉得这个仪式对子女们太残忍了,我们一一对着躺在棺木里的奶奶鞠躬,看最后一眼。
在合上棺盖的那一刹那,二姑崩溃的摊倒在地上,嘴里喊着奶奶,我和哥哥扶二姑进入了房间。在房间,我能清晰的听见父亲用钉子封死棺木的声音,当锤子声停的那一刻,屋子里的人都抑制不住自己放声哭了起来。
我们都是那般舍不得她就这样走了。
十六岁的我看着来往吊唁的人行礼,磕头,泣不成声,我看着奶奶的棺木合起来钉死,我看着父亲在十字落口摔碎灰盆,我看着叔叔们把棺材放进墓坑封住,填土堆起坟冢。
就这样,从此再也没有一个叫奶奶的人唠叨我了。
后来,我常常梦见奶奶,经常哭湿枕头,第二天只记得有梦见过奶奶,却不记得在梦里她说过什么。
再后来我一直没有再梦到过奶奶,大姑告诉我说,那是因为你奶奶在那边过的很好了。
我多么希望奶奶可以再在梦里告诉我她现在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