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告诉你，我妈小时候是个“憨子”
昨天收到一个留言：母亲节，想知道你会不会写一点关于母亲的文字？真的想看看，可惜我的母亲不在了，这个节日以后我再也不过了。
讲真，原本我是不想凑这个热闹的，可这条留言还是触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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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是江苏徐州人，据她自己说，小时候的她在乡邻们眼中就是一个十足的“憨子”。
母亲兄妹8个，她排行老七。她的童年是在极度贫困和饥饿中度过的，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学做家务，因此早早就练得一双巧手。
那个时候，北方的农村要想把麦子磨成面粉，只能人工推磨。母亲因为年纪太小，尚不能下地做农活，便留在家中为大人们做饭，为此得经常推磨。
她的四姐打小就机灵得不行，每到干活时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跑出去玩，让当时只有不到十岁的母亲，傻傻地在家一圈圈地推磨、给家人烙煎饼。而她自己每次都是估摸着父母快要回来了，才码好了钟点赶回家，一回家就卷起袖子屋子屋外地跑，作出一副忙得热火朝天的样子，有时候还会煞有其事地捶打一下自己的小腰，为此没少得到父母的表扬。
时间长了，邻居们看着母亲日复一复地、没有任何怨言地在家忙活，半是心疼半是玩笑地让我母亲去向家长告姐姐的状。母亲只是摇头，说：“我不喜欢告状。”邻居们继续逗她，说：“你四姐每天不干活、光跑出去玩，还天天有糖果吃，总是让你一个人在家干活，功劳却都都是她的，凭什么呀。”十岁不到的母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地低头继续干活。
于是，邻居们便笑母亲“太憨”（太傻的意思），母亲的绰号由此而来。好在，外公外婆最终还是从邻居那里知道了真相，本着“不能亏待老实人的”管理原则，将母亲和她四姐的家务活进行了分工，母亲这才稍稍缓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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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那年，母亲跟随她的大姐来到了南京，进入一家大型化工企业，继而在南京成了家、有了我们兄妹三人。那个年代，已经成了“城里人”的母亲，日子其实并不比农村好过多少，每个月要补贴双方的老人、要哺育三个未成年的儿女，还要负担我爷爷长年身体不好而带来的不菲医疗费。
好在，母亲骨子里是个坚强、乐观的人，她当时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困难总能过去的，不怕不怕。”于是，为了每个月能多拿3块钱夜班费，同时白天也能在家看孩子、省下保姆钱，母亲主动要求从长年白班的后勤岗位调去上夜班；为了让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吃到新鲜蔬菜，母亲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开垦了一块小菜地，种上西红柿、黄瓜、韭菜等各种新鲜时蔬。过年了，母亲自己买点布回来反复比划，用手一针一线给我们兄妹三人每人缝了一件新衣服；开学第一天，我背的那个兰布小书包上面，有一只母亲手绣的展翅小蝴蝶……
我自己刚参加工作时，曾经上过一段时间的夜班，我对此深恶痛绝，为此追问母亲当年为什么自己主动要求去上夜班。母亲笑了，说：“那时候，买一双鞋子要3块钱左右。如果我主动去上夜班，那我就可以这个月给儿子买双鞋、下个月给女儿买件衣服。穷日子，就得算计着过啊！”我说：“那，上夜班也太辛了。”母亲却说：“年轻时候吃点苦，算不了什么。再说了，谁的日子不都是这样苦过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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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的父母现在四世同堂。我的两个嫂子，自从嫁到我家之后从没有与我父母红过脸，这其中与我母亲的真诚相待有极大关系。
大嫂的母亲年轻时身体就不好，大嫂为此三天两头得陪她母亲四处去看病。母亲知道了以后，只要听说哪里有什么“民间秘方”，总是马上让别人写下来，回来以后交给我大嫂。
母亲退休后，有一次给我大哥全家每人做了一双带后跟的棉拖鞋，告诉他们冬天一定要好好保暖脚。细心的母亲发现，大嫂好像一次也没有穿过，于是问她是不是尺寸做得不合适。大嫂支支吾吾没有正面回答，最后还是我大哥说了实话：“你做的棉拖鞋又暖和又柔软，穿起来特别舒服。她呀，心疼她妈，就把鞋子送给她妈穿了，还不让我告诉你。”
母亲因此知道，大嫂和她母亲鞋子尺码一致，当天晚上就连夜加班给大嫂重新做了一双，第二天下班后送到了我大哥家。从那以后，母亲只要给大嫂做拖鞋，总是一做就是两双。邻居们知道后，埋怨我母亲“多事”，说她不光关心儿子、关心孙子，还关心亲家母。母亲听罢，大度地说：“儿媳妇心疼她的母亲，太正常不过了。我也是有女儿的人，女儿就应该是妈妈的小棉袄。”大嫂的母亲临终前，告诉大嫂：“你婆婆，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婆婆。”
我二哥早年下海经商时，曾因遇人不淑导致巨额亏损。母亲和父亲商量之后，拿出家里所有的钱为二哥填补亏空，并告诉二哥二嫂：“这些钱是送给你们的，不需要还。如果还不够，先把我和你爸的房子卖了，以后再说！”不仅如此，她还专门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要求我和大哥必须尽全部力量帮我二哥。最终，二哥在大家的帮助下，走过了最困难的那个阶段，事业重新步入了上升通道，还买了好几套房子被我们戏称为“地主”。
有一次，二嫂散步时告诉我，当年我二哥遭遇滑铁卢时，连她最亲的人都上门催债、话说得极其难听。只有我母亲二话不说，坚定地、勇敢地站在了他们背后。二嫂说：“虽然我们再难也不会真的去卖爸妈的房子，但当时他们两位老人的态度，给了我们极大的精神支撑。就冲这个，这样的婆婆我都不能亏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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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初恋是在感动中开始的。那年，我在实习时认识了他，那个身材颀长、相貌英俊的小伙，弹得一手好吉他。
他从我的同学处辗转得知了我的工作单位后，有一天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找到了我，说他喜欢我。我被他说蒙了，因为此前我从有没想过，一个长得那么帅的男孩会看上长得如此普通的我。
那之后，他给了我很多的感动。
他曾伴着某个夏天的夕阳，在我们单位门前的空地上，为我唱了一个多小时的情歌；他知道我喜欢看话剧，经常提前买好票陪我去看，虽然他总是只看一会儿就开始打盹；有一天他听到天气预报说当晚有大雪，硬是在我家楼下坐了一夜，为的是第二天早上能送我去上班，怕我一个人会在雪地里滑倒……
我相信，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抵挡得住这样的爱情攻势。但，母亲却从一开始就没认为，我这只是感动，我们不会有未来。果然，随着交往的增多，我们的分歧一天天加大，最终我内心竟是一种“为什么你永远不懂我”的哀叹。
终于在一个冬日的傍晚，我们彻底分手。母亲一点不奇怪，说：“这说明你真正长大了。”我至今都没有弄明白，我妈当年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我跟他根本不可能有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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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后，日子在一天天的柴米油烟中归于平淡。我一次次在母亲面前抱怨某人“没有情调”，母亲却总是笑问我“情调是啥？”
终于，有一次，当我再次发狠要告别这种索然无味的生活，寻找我真正的诗和远方后，母亲问我：“他就从来没有做过让你感动的事？”
想了想，觉得好像也不是。
比如，有一次我去苏北某个乡镇采访时，因为交通不便当晚回不了南京，不得不在当地找了个宾馆住下。那天晚饭后，他给我打电话，询问我采访是否顺利，问我晚上是否回家。得知我一个人住宾馆有点害怕，准备整夜开着电灯睡觉后，他在电话里告诉我：“那你等我，开着手机、开着灯，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三个小时后，他敲开了宾馆的门，让我跟他回家。我这才得知，他央求一位有车的好朋友，专程开车从南京来接我回去（当时我们自己还没有私家车），就是因为我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有点害怕”。
那天，我们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三点了，他为此来回奔波了600多公里。还有，他知道我一向怕下冷水，每次回他父母那儿过年时，总是想各种理由不让我洗碗洗衣服，为此经常被左邻右舍笑话，却从来只是依然故我。
母亲听罢，问我：“这样的男人，你还不满意？那，你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样的情调？醒醒吧我的傻丫头，有个男人天天把你放在手心里当作宝，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情调啊。”
连自己的亲妈都这样说了，那我还是从了吧。
终于，有一天，某人知道了我妈这么帮他讲话的事，开心坏了，说：“老太太虽然文化没你高，但觉悟比你高好几百个台阶。你好好学着点！”
好吧，那也只能这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