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豆腐
周作人在其《喝茶》一文中提到了“豆腐的确也是极好的佳妙的食品,可以有种种的变化……”,豆腐经由豆子加工转化而来,成为一种广受欢迎的美味,是中国人聪明智慧的结晶,在许多大家的文作中也常常出现豆腐的身影。比如朱自清《冬天》里面描写的寒冷冬夜里和父亲围坐在火炉边吃白水煮豆腐的场景,如此简单温暖,却让我看的直咽口水。回想起儿时家中做豆腐的场景,到了今天也是少见的吧!
旧时人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可见做豆腐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对平常人家来说,做豆腐算是件大事,通常都会有邻里来帮厨,豆腐做成,就着刚刚出锅的鲜嫩豆腐,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都是惯常喜庆的事。
在前一晚泡上足量的黄豆,第二天就要起大早,将经水泡发变软的豆粒担到磨坊里磨成浆,然后滤去豆渣——这也不是件轻松的工作,那时一般人家里都会有一方过滤用的白色滤布,材质类似防水布料,但是更厚实,可以透水,滤布用十字木架绑住四角吊在大锅的正上方,将磨好的黄豆浆一勺勺舀到滤布里,然后摇动十字架,滤出的豆浆就直接转移到了大锅里,反复几次,以确保豆渣充分滤净。灶膛里柴火正旺,完全过滤好的乳白色的豆浆在锅内荡漾,并且不断升温,等到豆浆煮开,白浪翻滚,除去豆浆表面的浮沫,就有原汁原味的新鲜豆浆喝咯!加糖还是加盐还是原味任君选择!
尽享豆浆之后,控制火候,改成小火,等不多久,豆浆表面就会自然结成一层油亮的薄膜,等到这层油膜慢慢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用秫秸杆沿着锅边切进,成直径从油膜下方慢慢挑起,迅速转移到别处晾干,就成了一张完好的油豆皮,也就是我们通常吃到的腐竹了,挑完了豆皮等待豆浆慢慢降温,在达到一定温度后(这需要足够的经验去判断)开始点卤水,关于这一步骤可以说是做豆腐的关键步骤了,何时点,怎么点,点多少,这都是有讲究的,是要做豆腐的老手来把握的,嗯,基本上我只能旁白到这个程度了,作为而今仅存的童年记忆,这里面的机关秘诀我是根本没那个本事去解读的。
总而言之,在点卤水的过程中,你可以发现豆浆已经不在是单纯的豆浆,其中有一部分开始凝结成块状的物质,有点像我们平时吃的特浓酸奶,当块状物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可以告诉你,又一种美味准备出锅啦——豆腐脑,又叫豆花,盛出一碗,配上一勺家里腌的萝卜咸菜丁,撒上几片香菜碎,呼噜噜滑溜溜热乎乎的滑过喉咙,浸润心脾,还有什么比这更爽快满足的!
好了,喝完了豆腐脑,这个时候滤布又派上了用场,高粱秆做的盖帘上铺着洗净的滤布,已经凝结的豆腐一勺一勺的舀出来转移到盖帘上,豆腐铺满盖帘的时候将滤布四角向内折起,然后压上一块木板,接下来就让豆腐君慢慢夯实成型吧!
做好的豆腐除了现吃外,剩下的部分可以继续压去水分,再抹上足量的盐,放置屋顶或者阳台等处,经过日晒风吹,就变成韧性十足的豆腐干了。记得有一次中午放学回家,家中无人,吃不到午饭而肚子咕咕叫的我,想起前几天晒的豆腐干,猴子一样爬上房顶,揣了两块豆腐干就当午饭吃了,豆香扑鼻,咸淡适中,劲道弹牙,赛过超市货架上价格不菲的牛肉棒多少倍啊!
如果是在冬天做豆腐的话,做好的豆腐只要放在室外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可以收获海绵一样的冻豆腐,煮上一锅酸菜粉条冻豆腐,冬日里的家常菜,最开胃,最下饭,也最暖身!
很久没吃到家里做的豆腐了,真是分外怀念!
豆腐这个纯白简单廉价的食材,却成就了那么丰富多彩的人间美味,简单如白水煮豆腐,小葱拌豆腐,市井如油炸臭豆腐,流行畅销如麻婆豆腐,身价倍增的蟹黄豆腐,甚至精致典雅的日本怀石料理里也有豆腐清丽不俗的身影,更不要说从豆腐衍生而来的如繁星般的菜谱了。怎么说呢,如果把豆腐看成是一个人的话,感觉就像一个无限包容,从容不迫,随遇而安又清丽脱俗不为尘世所染的温婉女子,与世无争,与人和谐,无论在任何环境里不抢风头,不露锋芒,而又不失真我本色,这位如少林寺的扫地僧一般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教给人的处世哲学还真是值得好好学习学习。
呵!如果有来生,就转世为一方豆腐吧,幸哉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