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令之南宫燕(二)
南宫燕出离长阳宫,朝碧玉庄方向投去深情的一瞥之后,身形在刹那之间遽缩如豆。俄顷又弹展开来,化作一只紫燕望太玄山直掠而去。约莫盏茶工夫,南宫燕辨识清楚玄天宫的所在,然后俯冲而下,三窜两跳之间便稳稳地站立在统府之上。
统府正处于玄天宫之下。其石质而中空,前高后低,形似棺椁而色如墨染。南宫燕上下盘旋却不得其门而入。方踌躇间,忽听宫府之间有水声若龙吟虎啸;南宫燕灵机一动,抿翅换形之后,循水声逆流而上。初,水势浩大,巨石崚嶒处水泻如瀑布,缘流再上则水道遽狭,有流水潺潺,若珠滚玉滑,叮咚之声令人听之可亲。再仰头审视,则统府已然在头顶矣。但见有一线银流自统府底部蜿蜒而出,水迹涔涔而忽明忽暗。
南宫燕见之,大喜过望。遂情不自禁望空而拜。是时,一轮皎洁清辉熠熠;南宫燕以手加额道:“幸有天助,庶几不辱使命。”于是复幻形成燕,沿水渍而飞;至水府交接处腾身而上,惟觉一霎阴森便置身于无边黑暗之中,且脚下如绵,既而身心下沉。南宫燕忙提气上举,又换变形体,此际,恍惚有星豆素白似一道利闪劈开夜幕之天。
燕遂趋白而近。穷毕生心力观之,则一截白烛独立,此外空无一物也。南宫燕不觉心下茫茫然,妹妹柔荑的骨殖究竟在哪里呢?正茫然无措际,忽觉脚下一软,似有涡旋吸力拖自己下坠,紧接着一声大喝破府壁而来。“何方妖孽擅入统府?!”南宫燕闻声大惊失色,慌忙间一个“旱地拔葱”,绕府壁胡冲乱撞,只听得有三两下闷扑之声。随即南宫燕与之俱落,不经意而触之,大喜。原来闷扑之物就骨殖。它们本在统府壁上悬挂,被南宫燕不经意间一番冲撞,于是就掉落了下来。
南宫燕惊喜交集,不及细审,抱一骨殖而走。是时,一道金光透壁而来。燕惊慌失措,左冲右突避过金光之后,竟然忘却前路,且是时若有千钧重压向她包抄而来。不得已,南宫燕遂扯出春风剪来向虚空一划,须臾,眼前便现出一隙之光。燕不敢怠慢,遂怀抱骨殖一个斜倾向隙光而掠,与此同时,金光再起,堪堪逼射南宫燕之前胸;电光火石际,一道紫气横截金光而来;光气交互际,南宫燕业已掠出半边身子。饶是如此,隙光騞然骤合,惟闻一声惨叫,南宫燕的一只臂膀被硬生生地斩切下来。
“师兄,何故拦我?”
“上天有好生之德。一个修行人何以有这般重的杀气?”
“你……若师尊归来……”
“我一力担之。”
仿佛是太玄上人二徒佛显和道隐的声音。南宫燕来不及细思其中原委,一个旁逸斜飞,忍断臂巨痛,携骨殖望长阳宫方向直掠而去。
是时,长阳宫内,南宫宫主坐卧难宁,焦灼不已。忽然风挑珠帘,南宫燕如石投地,踉跄着跌倒在宫墀之下。
“燕儿!终究还是为父害了你。”边说边抱南宫燕于怀中。此际的南宫燕形容憔悴,奄奄一息,口中尚喃喃道:“骨殖…柔荑…妹妹…”南宫宫主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同时急忙从自己怀中掏出一粒红丸给南宫燕喂下。“燕儿,好生将息,为父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边说边泪流满面。
当南宫宫主小心翼翼,抖抖索索地摊开南宫燕盗回来的小女骨殖,比量再三,反复确认之后。忽然颜色大变,既而不无悲怆地说:“悠悠苍天,何戏于我?昔日荑儿殒命太玄,今复令燕儿痛失一臂;即天不助我,又为什么以仇人的遗骸来剜诛我心呢?”
却原来南宫燕忙中出错,所盗之骨殖并非柔荑所有。此副骨殖骨骼秀颀,中空而又清灵;实为一剑洞穿柔荑之人,即昔日玄天宫前争夺司掌云水图的西门蝤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