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散文乡土故事

怀恋姥姥

2017-09-05  本文已影响108人  争啊

距姥姥离开,已经整整七年了。

这七年里,我常常想着,是不是能为姥姥写一篇文,叙述些什么,回忆些什么,却迟迟无法下笔,感情是浓烈的,可总欲言又止,顿顿的笔锋下不来墨,令我焦躁不安。

犹记得贰零一二年的平安夜,我住在自己小小的出租屋内,一个人,也许是就因为是一个人,那种殷切的思念涌上心头,无处遁逃,竟用手机打了一篇长文,发在了空间里,写给自己已经去世的奶奶,以作怀念。那时的我,边打边哭,一个人的房间,静谧得出奇,昏黄的灯光,将我的影子投射到墙壁上,它,仿佛在暗暗抽泣。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再去看,仍旧记得那时候时的追忆缅怀的心情,回忆的起来彼时的种种。

对于姥姥,总觉得这件事如未能完成,就有一种心结在其中,牵扯着,羁绊着,也许是因为那段回忆是自己始终不愿直视的未能懂得的痛,是一个少年面对生命离去不解的结,久久的交缠在心里,静静的难以抚平,才迟迟写不出来把。

想做点什么,却又做不到,这种感觉,难受的很。

恍然间,已经过去了七年了,时间这样东西像是在风中抓不住的扬尘,激起一阵来,扑打在自己的脸上,汗毛有感觉,眼睛无法睁开,吸入咽喉,满满的都是污浊。

我也许回想不起来了,这扬尘灌进了我的衣领、穿出我的袖口、钻进了我的每一个毛孔当中,沉在的细胞中,糊掉了每一片记忆。

那记忆的胶片随着时间悠悠的走也愈来愈破旧,封存起来的,仅是无风时间里沉淀的灰霾。我忘不记自己那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知到至亲的亲人突然间从这个我生活的世界离去所带来的给自己心头沉闷的一声击打,也许正因为是第一次,以至于我无法明明白白的懂得内心的那种焦灼、被撕开、眼泪不知不觉外流是一种怎样的情感,道不明,也无处道明。听到电话那头的消息时我总觉得那是梦,是幻觉,是一段山外的来音、未了的情,可那究竟是什么呢,是痛苦吗?是记忆涌上心头涵盖的所有心酸吗?是那根生的纽带突然间断掉了的怅然吗吗?都是有的,却又都不是。

那是少年的我,第一次听到亲人的离别的消息。

这离别里,又默默的涵盖了太多。

如今的我,已年近23,离那个在葬礼上远离喧嚣的人群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的青涩的小男孩已经过去了七年,七年的时间里,又有两位亲人陆续从我身边离开,我回家,送别,再奔赴他乡,这仿佛就是个送的轮回。转啊转,我知道那是个圆圈,像是水的蒸腾循环,我还只能回到原处。

要走的,会走,走了的,便永远沉寂,尘归尘,土归土。

这握不住的尘土,我也便各自捏了一撮,带着上路去了。

这渐渐前行的路,能留下的还会是谁呢?我想,留下文字把,也许会忘记、也许真的某时某刻会就那样不见了踪影,但也会留下光影吧,那光影,是不是也还会指引着我们向前?

若真要去回想和姥姥在一起的时光,太短暂。可即便是这么短,那份隔代的感情,也没有因为时光的短而显得少。

要说对姥姥有一个恰如其分的评价的话,说不上来太多的词,朴素平凡、坚韧强大、开朗乐观,这些个词用在姥姥身上也觉得乏味,姥姥是真的平常的一位姥姥,每每家中的亲人念叨到这位老人时,能用的词似乎只有“好”。那是一位好姥姥。

并不是词语匮乏了太多,只是姥姥的这份好,只能用“好”来恰当的去解释“好”了。

姥姥平生养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我的母亲,也就是姥姥的女儿,是家中最小的那个。母亲很年轻的时候便嫁到父亲这边来,姥姥总觉对母亲有所亏欠,再加上我家兄弟姐妹四个,也算是人口众多,且那时家境贫寒,姥姥便对我家牵挂了许多。有什么好吃的,或是走动的来往的亲戚去看望姥姥提着些的什么吃的东西,姥姥总舍不得吃,好好的藏着,到了一些时候,便挽着一个竹篾篮子,把好吃的都一并装上,戴个草帽尖,一步步的走上几公里路,送到我家里来。

小时候的我们,四个孩子总巴巴的盼着姥姥来,那个竹篾篮就像是个万宝盒一样,什么都有,一到,我就探个顶光脑袋去探有什么好吃的,妈妈总喝我们,不要翻。可姥姥总笑,眯着的眼睛,望着我们,像是望着一个个宝一样,那么慈祥。

那时我们不知道,姥姥挽着竹篾篮,慢慢的走在公路上要很久很久,个子不高的她,向前的步子,是一下下的挪的。她总吃过了午饭休息一顿坐着和奶奶唠唠家常待到傍晚走,那段路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可对一位几十岁的老人来讲,非常消耗体力。那份辛苦,我们年幼也不得而知,可姥姥从不说些什么,到了会坐在板凳上长长得休息一阵,然后平平常常吃顿饭,到时间了会独自静静的离开。母亲会去送,可姥姥坚持说:不远,会走。

姥姥后来害了白内障的眼疾,看东西走路都不太清楚,便再也不敢独自出门走路。

我们的竹篾篮里的宝,便再也寻不到了。

长大了些,我们便在暑假的时候常常去姥姥家里玩。姥姥的家总是变动的,这个儿子那里住一段时间,那个儿子那里住一段时间,还有时到孙子家去住,没有个固定的住处,姥姥也从未有过什么怨言。对于我们而言,姥姥在的地方,那便是姥姥的家了。

那时候暑假很热,姥姥住在亲戚家一个半地下室的地方,我跑过去玩,本可以去亲戚家的二楼的地板砖的地方睡,可我执意要和姥姥一起。说来羞愧,那时候嘴馋,和姥姥一起住,姥姥总在睡觉前会从哪个瓶瓶罐罐里捞出个什么好吃的东西给我吃,有时是个米糕,有时是甜点,总也记不太清了,总之是在家里少吃到的东西。

我总是贪恋那份甜。

那时的夏天姥姥家没有电扇,吃过东西玩耍了一天的我洗了洗就倦了,睡觉前姥姥定会用那个大蒲扇把蚊帐里面的蚊子认真的赶过几遍,再叫我上去,然后把细细的蚊帐里面的门封好,四围都逐一检查,扎好。

盛夏的夜晚虽较白天凉爽了些,可总还是热的。小孩子的我,累了不会管那么多,上了床便睡觉,感觉热了便会不耐烦的哼哼唧唧,翻来覆去。那时,姥姥便会用她的蒲扇给我摇,慢慢的摇,那时半梦半醒的状态的我,总觉得有一阵一阵的风吹来,十分的舒服惬意,躁动的我,这才缓缓平静下来,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我也不知道姥姥那时晚上在床上坐着给我摇蒲扇摇了多久,和姥姥一起睡觉,最安稳,踏实,那份盛夏夜晚的清凉、没有蚊子打扰的静,总让我觉得满怀的安宁、心头暖暖。

过去那么多年,我还是会不时的怀恋那份踏实的感觉,没有忧虑,没有焦躁,老蒲扇在摇,姥姥就那样坐着,像是睡了,又像是没睡,蚊帐外的蚊子嗡嗡的响,我静静的在梦里,睡的很香。

或许此生,除了姥姥和母亲,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在会在盛夏的夜晚为怕热的我摇蒲扇了吧,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我总忘不了,也不会忘。

再后来长大了些,升上了要上晚自习的初中,姥姥的村离学校比较近,有一段时间,住在姥姥家。

那时姥姥的眼睛视力已经很低,看东西已经十分的模糊,走不熟悉的路都要摸着墙走,害了白内障的她,本可以做手术,她却说不做:都老了,就这样吧。下辈人都知道,她是不愿他们在为姥姥花钱。

那时住在姥姥家,每晚,姥姥总会在一个小电饭锅里留着饭菜给我吃。我说不要,她还是做。姥姥做的东西我肯定会吃,不吃的话她会多想:是不是嫌姥姥脏?吃得精光她会很开心。她乐观坚强,对后辈,最怕的是自己没能照顾好。姥姥听母亲说我喜欢吃糯米,便去邻居家淘了些糯米来特地煮给我吃,老人是吃不了糯米的。久而久之,那每晚回去揭电饭煲就成了我的一个习惯,那时学业辛苦,每晚的那一顿饭,仿佛给了我莫大的动力。

有一天晚上回来,因为考试没考好心情很差,那时年少,脾气也爆。在姥姥家发疯起叫,不知道怎么宣泄,踢门摔门。饭也没吃,便进了房间,怒怒的坐在床上。

姥姥听了声音,睡着了的人,踉跄的爬起来,借着昏暗的灯,摸到我的床边来:争子,你怎么了。我不回答:姥姥,没事,你去睡。语气生冷。

姥姥还在那站着,呆滞的望着我,我还是让姥姥走,去睡。她拗不过我,才的走出了房间。隔着门,我隐隐听到小电饭煲的盖子揭开的声响,乒乒乓乓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姥姥过来了,两只手,颤颤巍巍的,端着满满的一碗已经溢出来出来的面条。

我那时不知道姥姥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去做面条给我吃,我是个很不喜欢吃面的人。我对姥姥说:我不吃面条,您自己吃呀。

她还是执意端到我的书桌上来,说:姥姥这没什么好吃的呀,你快吃了,快吃了。

她把面条放到我的桌上,筷子搁到碗上。

那碗面刚出锅,盛在一个不大的瓷碗里,很烫。面的水给的很少,可能是姥姥看不太清吧,十分的粘稠,里面有腊肉、腊肠,切的块很大,很香。

不知道为何,那时我吃着面,眼泪吧嗒吧嗒的流。明明是个不喜欢吃面的人。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记不太清了。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那时年少的我太傻,如今的我懂得了,姥姥那时是觉得我觉得她留的饭菜不好不吃才发的脾气,她又觉得我在怪罪她,她觉得没照顾好我。我想解释啊,我没生姥姥的气,那碗面很好吃,您把我照顾得很好。

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再后来,我去了外地读高中,这时光就这么错开来,去姥姥家的机会,越来越少。最后一次去看姥姥,竟然成了永远的告别。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愿回想起姥姥怎么去世的。风尘仆仆的赶回去,亲戚家人都在,姥姥静静的躺在冰棺里,遗像竟还是彩色的,因为走得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我们都很诧异,不久前姥姥还很健朗,虽然眼睛看不太清,但每餐的米饭,还是可以吃下一大碗的,可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表嫂说:是我从池塘里把老人捞起来的。

池塘?捞起来?怎么回事。

表嫂又说:捞起来的时候老人整个右边的脸、耳朵都肿了,灌了水进去,整个人都是惨白的。

我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平生受尽了苦,最后一程竟是这种方式结束?

大家听了表嫂的话纷纷猜测,私语:是不是不想再活了?还是不小心落水失足?

不敢去想姥姥在水中挣扎的样子,八十岁的老人,这命运是有多么的不甚公平才要如此折磨善良的人,如今姥姥去了,安稳的躺在冰棺中。儿女儿媳们围着,哭声很大,可我也化不开那种无奈的痛楚。

一切都太突然,一句话,都没能给后人留下。

火葬场的焦油味道是第一次嗅到,真的不好闻。哭声回荡依旧,不是人寰,是告别。那段路,走的麻木,凌晨的世界显得静谧,大客车里面开着昏黄的灯,我依靠在最后一排的车窗上,望着熹微的晨光,想望见,可还没出现,就那么期待着,远远的望。想把姥姥望回来。

那终将不可能。

岁月是很好的汤药,治愈每一份伤。生的人在心中虔诚的祈愿,望逝者能在天堂过得更好。

姥姥走了有七年,她给我以及我的手足留下的许多,皆是如此珍贵永远不可忘。待人为善、与人交好、不算心机、品格为上、为人考虑、坚韧面对苦难。

不论那时的生活怎么周转,亲情的纽带永远不可忘,她待自己的后辈,为他们考虑的,永远要比为自己考虑得多。

我仍记得母亲在葬礼上对我们四个孩子说的一句话:将以后,就再也没有姥姥叫了。

是的,再也没有了,只有这么一位。

除了双亲和手足,这世上也定是再没有人会这般不求回报的待我好了,离别的人永远离别了,离别了就再也见不到。在那半山腰的坟中,静默的放着姥姥的骸骨,她待在那儿,无人打搅,那是及其温和的地方,请了风水先生望过的呢。

十一是回不了家了,望着过年能回去,再爬一次那久未登高的山,看望一下老人家,说下心里的话。

也许我是长大了,还是长大了些的把,看上去是成了个七尺的男儿,可眼泪竟还是像小孩子一样,说来就来,我还是没长大吧,毕竟生而重情,是变不了的秉性。

这千山万水外,悠悠时光里,流淌着的,又何尝不是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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