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爱够，酒要喝完

真心和郑丹走了以后，奇了怪了，我竟然没有不习惯。

        有次下班我和大师走在小区楼下的街道，我去药店买药，他去附近朋友的小区里做客，我看到冒起烧烤烟雾的忙碌街道，突然有一种所有人都在认真生活的感觉。转过身去，咔嚓，拍了张没聚好焦的照片，发到了“单身汪”的群里。

       还有一次是，坐在大师的车后座，从木札岭回郑州的路上，经过画眉谷，没来得及拍上指路牌，在群里发了一句无图无真相的话：路过画眉谷。真心就回了个哭的表情过来。她说：路过钱塘江。

       画眉谷是我们前两年一起去开会的地方，钱塘江是上个月在杭州我们去过两回的地方。

       都是过去式。不同的是，现在她可以每天都路过钱塘江，然后再回家。我却只是出差的时候小概率地途经画眉谷。

        她们出发去杭州的那一天，5月31日，我午睡醒来，看到郑丹一点多发来的信息，应该是她们的车即将出发的时间。她说：你还会爱我吗？你还会爱我很深吗？我回：睡得迷迷糊糊的话你会信吗？然后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她又问：清醒点了吗？……

       分开以后，各自都很忙。我开始忙到颈椎疼得想吐都不愿停下来。她们呢，不知在忙什么，但每天都会在群里发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浪迹KTV的照片。

       郑丹在忙碌间隙还是会给我发来QQ消息，有时是一个表情，我问：咋？她说：就是一个开场白。我说：然后呢？她说：按我预期，就是聊其他的，比如说你很爱我之类的。有次早上上班，刚到八点半，她的消息就来了：你每天上班都要对我说，宝贝，我爱你……我没有犹豫，回复：我爱你。撇开了“宝贝”……她没有计较：嗯，我也爱你。

       有时的开场白就好理解多了：我日today啊！我问她：那边有没有帅哥啥子的？她说：日啊，说里跟你没来过一样。我问她：去那儿吃喝玩乐可美吧？她回：美个鳖脸！她说：东西蛮贵的！我说：还好吧，包子不贵！她说：两块五！我说：我去的时候买的一块。她说：我日了！

       我说：你去那儿以后，将你的暴躁发挥到了极致，你离开我们一定不幸福。她说：没有啊，只是言语暴躁，行动不暴躁。也不好意思突然就暴躁，得给他们一个适应的过程。然后她问：我不幸福你很开心吗？我说：开心但不便表达出来……

       这真的是一个什么都不便表达的炎炎夏日。

       连告别都如此。

       临行的前两天晚上，我窝在床上看手机，真心进来，我没有注意到她哭红的双眼，她只是默默地，爬到我的床上然后从背后抱住我，哭出声音来。我说，喝点酒吧。于是起身到客厅，两听，就微醺了。准备回屋的时候，她破涕为笑中夹着无奈：我本来只是想哭一场，还没尽兴呢，莫名其妙喝起酒了！

       在她们离开之前，我们喝过不少的酒。

       第一次看到“人要爱够，酒要喝完”这句话，是郑丹在微博上发的，我问：人呢？她回：我扒拉扒拉木得里。

      第二次是真心发的，那会儿我们在信阳，她在临走前一夜出KTV门吃烤串的时候发的。她发：人要爱够，酒要喝多。郑丹笑成狗：酒要喝多？真心说：哦，我说哪里不对劲呢。

       第三次是从杭州跑到义乌，第二天要去偏远山庄参加同学会，晚上在大排档吃烧烤，喝扎啤，一开始，真心就发了微博：人要爱够，酒要喝多，第二次。开始将错就错了。那天真喝得不少。第二天在山庄里，真心蹲在湖边怎么吐都不能舒服。

       从义乌回杭州的那天傍晚，车子行驶在途中，放到了《朋友的酒》，“快把酒满上，干了这杯大声歌唱，好朋友好朋友今宵多欢畅……”真心让开车的形崇重放了一遍。形崇问她：你没听过吗？真心说：第一次听。为什么撒这个小谎令我不得而知，但事实上这首歌几乎是我们去KTV的必点歌曲，被称为我们几个人小团队的团歌。当歌曲放起来的时候，那莫名嗨到感动的心情，使我突然纯洁起来。

       在杭州的那几天，我们除了住酒店，还住过几天阳台，主人觉得怠慢了我们，但我觉得舒爽。我躺在铺好的地垫上，把脚放到玻璃窗上，伸到最舒适的状态，从二十多楼的落地窗里看到整个城市的星星点点。回过头，看到真心从厨房拿来一个西红柿，哧溜哧溜地吃起来，咯吱咯吱对我笑，那一刻很美好，我突然很想爱。

       回郑州以后，真心很快就说服了郑丹，一起去杭州工作。在这中间，到订下31号的启程票，就只有那么几天的时间。

       有天晚上，我们三个躺在小区楼下的滑梯上，仰望没有星星的夜空，听着歌。都不说话。立夏了的天气那天很凉，最后我说：上去吧，冷。就走了。

       我们都知道，很多话都变得没有意义。说明天很美好吗？还是，不说再见，只说想念？

       开始对很多事情的发生都变得无感起来。有辞行的离别总是可忆的，可通常我们遇到更多的是默不作声的消失不见。好在，我们喝了足够的酒，来表达我们心潮澎湃的遇见。在青岛的夜市，在信阳的空地，在杭州的KTV，在上海的街头，在无数个往后都不能更年轻的日子里。

       5月30号最后相聚，31号她们离开。她们走了以后，我偶尔出差，不出差的时候，能抽出来时间与朋友约见。日子依旧满当，不觉得有什么空缺。

       真有空缺的时候，或者做出什么二缺事情的时候，好在有英。她一堆口水喷来“滚蛋吧啊”、“你真作死”就让我痛快了。尽管她的存在就是电脑那边的QQ聊天框。

       这样的日子让我有种两袖清风的生活感。我们是个感性的人，却理性地走了下来。为了不节外生枝地爱，我们独身好几年。

       当我双脚站在这个城市，沉默着不做声、开口却对人笑的时候，我觉得我足够值得被人爱了。那种没有让韶华空付、让时光错乱的感觉使我舒畅极了。我有序地铺展开生活的褶子，不再拧巴。我犯错，但如今的我完全负得起责。我不愿晃神，因为对想要孤注前行的人，任何一种游离都是岔口。

       我打心底里不喜欢酒，酒量小到不行。却不拒绝与他们碰杯的那种感觉。那快活的气息，是除年轻之外不能带来的。

        有时候，我脑海里突然响起那一个声音：咣！那是真心，站在厨房，拎着刀砍开红酒的声音。我觉得那种打开方式，跟她认真爱人的样子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