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半生缘》：遇见对的人多么重要

（1）

第一次遇见张爱玲的长篇小说《半生缘》，是在高中时代的报刊亭里。

那时候的课外阅读书还不多，很多的小说名著，不能直接为高考增分的书目都被老师禁止的。直到一个平常而匆忙的课间，在报刊亭里偶遇了这本书。

买当然是不敢买的，第一没有时间看，第二会被老师没收。于是就站在那里翻了翻，第一段话便深深吸引了我：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顾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他和曼桢从认识到分手，不过几年的工夫，这几年里面却经过这么许多事情，仿佛把生老病死一切的哀乐都经历到了。

十几岁的年龄，情窦初开，忍不住好奇和向往：他是谁？他和曼桢之间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他们是怎么相遇的，最后结果怎样？

上课铃响，搁下书本回到教室。然而这些情景时不时地回荡在我的脑海里，直到上初中的时候《半生缘》被拍成电视剧，由大眼睛的紫薇哥哥饰演“曼桢”，自此才知道了他们故事的始末。电视剧并没有给我带来惊喜，远没有张爱玲文字的震撼，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淡忘了。

（2）

重新阅读《半生缘》是在前段时间。报了舒明乐老师的写作课，张爱玲又是舒明月老师最推崇的作家之一，这又使我想起我那只看了两页的《半生缘》，立马在网上买了回来。

讲真，《半生缘》在张爱玲众多的小说中，算不上最火的，相对比《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琉璃瓦》等名篇，它显得略微有些尴尬。然而由于高中时代的匆匆一撇，以及《半生缘》前半部分还是描述的至真至美，没有算计的爱情，这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很少见，这两个原因让我对《半生缘》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小说主要讲述了世钧和曼桢的相知相恋，以及最终互相错过的爱情故事。世钧和曼桢的相识，还是通过叔惠。那时候，叔惠和曼桢一个办公室，世钧去找老同学叔惠的时候，不免会遇见她。时间久了，大家也就熟识了些。

两人暗生情愫要源于一只手套。有一次，世钧母亲要他拍照回去，他们三个便在吃过午饭后一起去拍照。回来途中，曼桢的一只手套找不到了，当时大家都赶着去上班，也就没在意这件事。下班后，世钧一个人去中午照相的那个地方找到了手套，并在第二天悄悄地还给了曼桢。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属于他们的短暂的甜蜜时光。

（3）

和能说会道的叔惠比起来，世钧话不多，更不会说场面话，迎合他人。有些时候，还有些太过耿直。比如厂里领导人过寿，他不想去就不去。回家时，和侄儿说话，自己不高兴了也是直接就问：你这句话是谁教你的？丝毫不会想到会令他嫂嫂难堪。然而，在所有人都感觉世钧未免有些书呆子气的时候，曼桢却不这样认为。

他们不谈论人情世故，不去算计人心，无论世钧说什么，曼桢都能够明白他的心思。不会觉得他呆板，相反，还觉得世钧很有趣。我想，这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时最好的样子吧。即使在别人眼里，他不过是普通的路人乙，然而在情人眼里，却是天上最闪亮的星。

曼桢也是一样。整天坐在他对面的叔惠，从未觉得曼桢漂亮，私下里也很少提起她。然而，世钧却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觉得曼桢和别的女子有些不一样，她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她好看。大抵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曼桢父亲早逝，家境困难，家里五六个兄弟姐妹，只有靠大姐曼璐做舞女才能养家糊口。曼璐嫁人后，这养家的担子便落到了曼桢的肩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她比同龄人都会早熟许多。

世钧说她：世故的时候太世故，天真的时候太天真，他都有些搞不懂哪个是真正的她。

两个都是真实的吧。一个是面对生活，不得不为之的形象；一个是面对自己心爱之人，最开心放松的形象。

曼桢为贴补家用，在下班后去做家教。和世钧的见面约会，也只能是短短的吃晚饭的时间。吃完饭，世钧再送她去做家教，这是真正属于她们的独有的快乐时光。曼桢一直都在努力地工作，兼职，赚钱养家，他们约会的时候那么少，诉说钟情的时间也很少。然而，两个热恋中的人，无论在哪里，心里都是快活的。

（4）

这是小说的前半部分，艰辛而美好。然而，就在她们着手结婚，却一直在耽搁的时候，厄运说来就来了。曼桢的姐姐因为不能怀孕，无意中听到母亲说的“借腹生子”，就打起了曼桢的主意。先是假装自己生病，让曼桢去探望，然后设计丈夫祝鸿才强暴曼桢，事后欺瞒母亲搬回老家，把曼桢锁在暗黑的房间里长达9个月，直到曼桢去医院生孩子，借助好心人相救，才艰难脱离魔掌。

在曼桢被锁的日子里，世钧苦苦寻曼桢不得，心中很是疑惑为何曼桢突然不理自己了，还消失得无影无踪。加上曼璐从中挑唆，世钧也就渐渐地放弃了这段感情。等到几年后，两人再见面的时候，世钧已经和翠芝结婚，还生了一儿一女；曼桢成了单亲妈妈，带着自己的孩子生活。她们以往的爱恋，以往的梦想，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她们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对啊。他爱她，她懂他。现在，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可悲，可叹。

（5）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小说中的翠芝和叔惠。

对于长辈们口中世钧和翠芝的婚事，世钧是讨厌的，但是文中也没有显示出翠芝对世钧的好感。在世钧的世界里，翠芝是顶讨厌的一个人，大小姐脾气，没素质，反正就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叔惠眼里的翠芝完全不是这样，她漂亮，温柔，体贴。即使划船的时候弄湿了她的鞋子，她也不生气。叔惠回上海后，翠芝还给他写过信。然而，叔惠知道，虽然世钧不喜欢翠芝，但是他们家里人都在盼着他俩结婚，而翠芝的母亲尤其看叔惠不起。当叔惠听到翠芝要结婚的消息，闷闷地喝了很多酒。

她们两个应该也是彼此心动的吧。只是碍于现实的压力，碍于爱自己更多一点，最终让这段感情无疾而终。世钧和曼桢，翠芝和叔惠，明明是相爱的两对璧人，却阴差阳错的，世钧和翠芝僵硬地生活在一起，两个没有爱的人，始终挠不到彼此的痛处，再也没有爱的丰盈。而曼桢和叔惠都是结了又离，最终还是一个人。

（6）

张爱玲的小说，读来有无尽的悲凉。

然而，《半生缘》前半部分里世钧和曼桢纯粹美好的爱恋，依然令人神往。大抵每一个男女都希望遇到一个曼桢或者世钧吧。我们或许不是最优秀的，不是最健谈的，不是最帅的，不是最美丽的，然而在另一半的心里，我们的一切都刚刚好。

足矣。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很难遇到，遇到了又或许会因各种原因失散在人海。就像铁凝说的那样：你不要急，你要等。

愿我们都能等到那个对的人，只诉衷肠不诉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