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雪（三）

        睡到半夜，我口渴难耐醒了过来，正要摸索着起身倒水，已经有人将温热的茶水递到了我的手里。

        我仔细一看，原来是翡翠，我问她:“翡翠，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翡翠答道:“外头下了好大的雪，半夜里太凉，我怕冻着神女，特来加些碳火。”

        “下雪了！我要去看看！”我开心极了，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看雪，全然顾不上翡翠的呼喊。

        我最喜欢雪了，洁白无瑕，冰凉入骨，落在掌心就化了。我还记得五年前我刚到上京那个的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在那之前，我从没有见过雪。那天清晨翡翠正给我梳头，宫女推开门，只见天地一色，白茫茫的一片，莹白的雪在阳光下极其耀眼。

        翡翠看了眼外头，手下利索的给我挽着飞燕髻，说:“看院里的情形，昨夜里定是下了整整一夜的雪。”

        原来那就是雪。我飞快的跑了出去，一头扑在雪里。宫女太监们见我在雪地里打起了滚，赶忙上前来扶我，我大笑着躲开他们，还把抓起雪扔在翡翠的身上，他们便任由我胡闹，站在一旁笑了起来。直到江承言来了才哭笑不得的拉起我，还逼着我喝下了两碗驱寒的姜汤。

        这件事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她们都在背地里笑话我是没见识的南蛮女子。

      我知道这场也会让墨熙同样兴奋，但他一定不会像我一样躺在雪地里打滚胡闹。

      在南国的时候，我就常和墨熙坐在一起想象雪是什么样子的，南国终年燥热不下雪，我们没有见过下雪，但我们都喜欢雪。

        那时我一直觉得雪是我们神山上的雪桐花变得，白白的，一点瑕疵都没有，风轻轻地一吹，雪桐花坠落如雨，花瓣覆盖了整个翡翠湖面。

      我把这些都说给墨熙听。他其实在来往的中原商人听说过雪的样子，那些商人还给他进献了雪景图。但他还是愿意听我说，还会笑着问我:“还有呢？”

      于是，我便给墨熙讲神山上的雪桐花、翡翠湖里发光的鱼，天上清晰可见的星宿，给他讲所有的事情。墨熙听完后十分神往，他对我说:“等到了狩猎节，我们一同回神山，抓几条发光的鱼，夜里躺在雪桐树下看星星。”

        墨熙说回，而不是去，他俨然是把神山也当成了自己的家。我很高兴，喋喋不休又说了许多。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真是聒噪。

        可惜的是，我们没能等到狩猎节，也没能再回到神山。不久之后，我们就一起被送到了大雁国国都——上京。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等我累了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落霞宫了。

        我大概是在落霞宫里闷得太久了，所以才想在这样的雪天里出来走走。最开始的时候，江承言像豢养一只鸟似的把我囚禁在落霞宫，后来他同意太子妃带着我出去散心，我反而没了兴致，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困在落霞宫里，用江承言的话说就是画地为牢。

        我本就不大能分得清各处的宫室，如今放眼望去，处处冰雕雪砌，毫无分别，我更加不能确定自己身在何处。入夜的宫城寂静的可怕，我听到的只有风声。我开始觉得冷，彻骨的寒冷，这才发觉出来时忘了穿件斗篷，也忘了穿鞋。

        我站在雪地里茫然四顾，看到了最高地方，我决定去钟乐楼，只要到了那里就能找到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