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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26  本文已影响0人  趙康

作者:(美)鲍拉.弗克斯

简评:趙康123

在我们这儿没什么新鲜事。

秋天,这里有许多车祸、火灾和丑闻。

死人的事年复一年。在我们海边的这个村子里,许多人总是在早晨的最初几个小时里吞下最后一口气。

我四处听到的不过是这些事情。

一到冬天,便没有任何消息从外界传来。

雪和海把我们封闭起来了。

我们所有的新闻都是有关我们自己的。

但在六月,在我们工作的厨房里,我们就能听到一些别的地方的闲言碎语。

终于,我发现人们来到这里是希望打听到比有关士兵在远处烧村庄、小偷盗窃政府机关、政治家互相谋杀等更新鲜的事。

在那些漫长的夜晚,村里人都到沙滩上去,收集被外界的人们扔掉和丢失的东西,瓶子、分币、铃铛和玩具。

我们在沙里寻觅,发现他们隐秘的生活痕迹,他们的罪恶和希望。

去年六月,在离海岸一英里的地方,出现了一片极大的油层。

消夏的人们成群地站在海岸边,他们的脸在落日中闪光,好像看到了天堂。

就在这个六月,我爱上了一位老人。我为他清扫厨房,为他购物,嗅嗅他作画用的颜料油管,摸摸他的湿画布,熨熨他精制的亚麻布衬衣,而且每天早晨,收拾好他几乎弄褶了的床单。

一个清晨,当他喝着我为他煮的咖啡时,我觉得我自己的眼睛不听使唤了,好像两眼都在发光。

他是个瘦老头,身子柔软的像个年轻人。他头发几乎全白,而胡子是黑色的。他清晰、苍老的声音像水一样流淌,似小河流过浅浅的河床。他有些结结巴巴的声音使我相信他有些羞涩,尽管他画的裸体男女就挂在屋子里。他同我只谈天气。

早晨天气好吗?他会这样问,好像他不是正站在早晨的天空下。

有雾,但一个小时就会收了。我会这么回答。

雾很大吗?是海雾吗?他会追问。

是地上的雾,我接着回答:刚从沙丘上升起来。

这样描绘他并不能说明到底是他的什么东西使我激动过。这就像说天是蓝的,沙是黄的一样愚蠢。语言是一张网,通过它,所有的真实都从中逃逸了。

七月末的一个早晨,当我经过他的座椅时,他直接了当地把手放在我的臀部上。我像雕塑一样站在屋中,过后像一只动物拍动翅膀惊慌逃窜。这天回到家里,我觉得自己的孩子像陌生人,丈夫的名字在嘴中咀嚼时像金属。

整个八月,我都为他清理沙丘后面的小房子,我们聊各种各样的雾、风、热天和雨。但只要他的手在我的全身上下抚摸时,我就安静地呆着,直到他完事后又坐下来喝咖啡。在那销魂时刻,我觉得自己像火焰一般在燃烧,像打摆子似的时冷时热。

当我想到冬季,那老人走了,紧锁的小屋任酷风吹打,我知道那滋味就好像看到死亡像蛇一样匍伏在脚周围。

我开始读从城里来的报纸。在我的村子里,这东西只能在夏天的三个月里买的到,而且我读到的尽是些恶心而丑陋的消息。它根本没有力量让我挣脱这次我年界四十之时陷入的疯狂的恋情,可怕的欲望几乎征服了我,几乎要把我压碎了。我只希望屈服于那种战栗与痛苦,就像那些早晨,他踏着年轻人般轻快的步子,走出大厅的破烂地毯向我径直走来后我感受到的那样。

早安,我们彼此说道。

我的心好像从胸腔里蹦出去了,像鸟儿般飞上了天空。

整个夏天,油层向岸边愈靠愈近。男人们划着小船试图去捞那些油,像是面对着一头疯狂的野兽。入夜,沙滩上总燃着大火,人们围绕着火唱歌和拥抱,他们的脸背对黑沉沉的大海。

陪我去海边好吗?晌午,老人问我,当时我正把围裙卷起,塞入一个纸袋里。我们坐在人群中的沙地上,人们在彼此吆喝,他们翻弄着稠稠的、油乎乎的从海中捞出来的东西。我们坐着,用手抱膝,肩靠着肩。混杂在海洋咸味中的是他身上的亚麻油的芬芳和浆洗过的亚麻布衣服的气味,以及我为他从商店里买来的绿松肥皂的气味。

几只死鸟躺在我们的脚边,在一臂之遥的地方,有一只沙蟹爪子伸开着,在慢慢变得僵硬。

他轻轻地起步走向大海,我想他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他走入了油和水之中,腰以下都淹没了。这时我哭了,飞翔的海鸟在沙堤上空盘旋,而围观的人却在笑,拍着巴掌。

在他绊倒之前我追上了他。

我扶着他穿过那些脸孔冰冷处于愠怒之中的人群。

在厨房里我为他脱光衣服。在窄窄的浴盆里,他光身站着,我用热水为他洗浴。我为他的每根发梢和最隐秘的部位洗净那每一滴油垢。然后把他拭干,为他穿上我熨好了的干净的衣服,,为他系好鞋带,梳理好湿湿的胡子。在厨房里,我给他斟上威士忌和咖啡。最后,他从脸到脖子都恢复了血色。

他说,他要我和我的儿女、丈夫都离开这个村子,同他一起去他住的那个城市。他说在城里,我们可以到许多地方去听音乐。

我听他说了一个小时,听到了一些他以前不曾说过的话。他说话时,经常用他那两只很老但很美的手绞在一起,好像在用力从自己身体中压出什么东西。他说我呆在村子里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你生活在世界的边缘,他说。说完,他躺在椅子中,他的眼睑在跳动。我站起来。我卷上围裙,告诉他,尽管我爱他胜过爱我的村子,胜过一切的一切,但我不准备跟他走。

结果他独自走了。

后来在冬季,我常去看看那所他曾住过的房子。风已经把屋子吹跑了,只留下一些零零落落的木板。

在绕着喉咙与下颌的围巾里,我能够感到自己潮湿的呼吸。在我用来挡风寒的外套袖子里,我用手握成杯形去握他的脚跟,他的膝盖,他的背后细细的脖子,像天使翅膀一样的窄肩。

夏天在来到时,将不再有人来住他的屋子或别的屋子了。

海堤已经被油染黑了。鸟儿们不是死了便是飞了。僵硬的鱼躺在淤泥里。沙丘上的草不在生长出来。官员们每星期都来,记下在黑潮中发现的新闻。在沙丘上他们只是彼此说话,风吹着他们的外衣领子和刮得很干净的下巴。

现在报道这一切已太迟了。村子正处在饥饿之中。

最后,我们只好呆在那中央地带。


原创简评:

现代工业社会像只野兽,逐步侵蚀着生存之地。

敏感细腻失落的画家和麻木冷漠愚昧的人群。

爱欲能带来慰藉却无法拯救悲剧宿命。

独特的叙述视角,隐晦的意象,抒情的笔调,共同构成了小说深远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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