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梧桐叶
停车等红绿灯的片刻时光里,一片落叶悠悠然,悠悠然从车窗的缝隙飘进,越过我弯曲的手臂,落在方向盘上页的平板上。乌黑的塑料板因为一片落叶的加入,有了层次感,画面感。
面前的红灯眨了眨,换了颜色。
我来不及多看它一眼,就如同来不及我送它到应该落下的地方。它就静静地趴在我的面前,陪我行驶了很长的一段路,像模像样地进入了村委会的大院,面对门卫的举手示意竟睬也不睬。
停车,细观:这是一片梧桐的叶子,宽大如扇,正对着我的是它的叶柄,落叶的疤痕新鲜清晰,似乎能闻到流出青汁的涩味,连接叶柄的是蜘蛛网网的脉络,由粗渐细,如枫叶般好看的身姿,却无枫叶深红的外衣。
尽管看上去已显黄色,四周还嵌上了枯焦的项圈,但靠近叶柄仍有一些绿色,生命的迹象特征仍未完全消失。我想它本可以在树枝上多挂几天才可以飘落的,只是岁月的风尘和着昨夜的星露涂满了叶面,也许是因为太多的重负,也许站得太高看淡得空了,想得也更透彻,也许是不堪深夜寒的蹂躏,它离开了自己的生命之树,却匆匆钻进我的窗户,落在车上,这也许就是一种缘吧。
面对这片落叶,我心生感慨,在春天里它毛茸茸过,夏日里也青涩,葱茏过,浅秋的阳光雨露对它百般宠爱过。但迈不过时光为它设置的门坎。
在村里我正和人闲聊,忽然接到儿子的电话,在建的508号房东的老爷子去世了,他问我要不要去看看(吊香)。我也不懂这些规矩,只有回答他,等我问问别人。
老人今年九十三了,也属于高寿。四月份房子开工的时候,我没看到这家有老人,造到第三层,有天过去看看才发现底层靠西边的窗洞被彩条布封起来了,走进客厅里也能看到房间的门洞装上了临时的简易木门,透过扭曲的门缝,见一位面容如土色,身形枯萎了的老者,蜷缩在木床上。房东是后招的女婿,他说老头子恐怕活不了多久,让我抓紧点。
这样算来他在床上已躺了半年的时间了。生命之叶已经枯萎,也许,离开人世于己于家人都是一种解脱。
想一想,人的一生又有什么?整天好强好胜,争天夺地争到归途末路时,大概也如同一片树叶差不多,飘然逝去。
今天早上开车出门,那片叶子还在面前,风干了的叶子已不再舒展,卷成喇叭状,经不起拿捏了。车子路过一块荒地边,枯草萋萋,这里应该是它的归宿。我伸出手用力一扬,它却再也不能潇洒的飘扬,闷闷地落在车边,风吹过,耳边听到它翻滚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