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湖故事/舌尖上的蔡家湖(二)

2018-08-23  本文已影响0人  光印良品

文/刘浩

再贫瘠的地方也有它存在的自然法则,八十年代初的北疆戈壁小镇蔡家湖也不例外。尤其是寒冷而漫长的冬季对于久居此地的人来说是个考验。要在冬天来临前储备好过冬的食物,胡萝卜、大白菜和洋芋是每家必备的蔬菜,而羊肉则是冬天应付寒冷最好的肉类。

羊肉,自然界肉食动物的最爱,蔡家湖人也不例外。秋后的蔡家湖,天如湖水般的蓝,西西伯利亚即将南下的冷空气在团部播音员李华叔叔的高音喇叭提示下蠢蠢欲动。大人们则开始忙碌,从各连队把养了一年膘可以宰杀的肥羊向团部蔡家湖集中。宰杀牲畜或许血腥,但戈壁滩的自然环境对于人的生存而言则更加残酷。在忙碌了一年的蔡家湖人看来,这是收获的季节。羊毛,羊皮,羊肉是辛苦劳作了一年大自然最好的馈赠。

对于顽皮的男孩而言,这个季节带来了最好的新鲜的玩具。它就是宰杀带来的“羊髀石”。髀石,羊腿膝盖骨的一个部分。兵团的男孩自懂事起,最好的玩具就是它。这不是孩子们的发明,其实玩髀石的历史久远。据《元史·太祖纪》记载:“太祖复前行至一山下,有马数百,牧者唯童子数人,方击髀石为戏。”在《元朝秘史》也记载道:“ 札木合将一个麅子髀石与铁木真 ,铁木真却将一个铜灌的髀石回与札木合 。” 可见,大汗铁木真也玩髀石,而且还作为信物与对手交换。

男孩子以拥有它的数量最多为荣耀。为了得到它,胆大的男孩就常常守候在宰杀场附近,等待大人们宰杀完活羊后,从羊腿中取出还带着温度和血迹的新鲜髀石。孩子拿到后用清水洗净,然后在手中盘抹。羊油和孩子的手汗相混合,散发出刺鼻的羊膻味。

这味道初闻欲吐,久闻则不觉。而整个秋天,蔡家湖的空气中被这浓郁的味道弥漫。初来本地的人闻起来辛苦,而蔡家湖人则习以为常。一年辛苦劳作,休息和进补的季节即将来临了。

蔡家湖的冬夜漫长而寒冷,吃羊肉是对冬夜最长情的告白。父亲午后就将在屋外的羊排和羊腿拿回屋内,用磨过的利斧砍成大大小小的排骨,放入冷水中浸泡解冻。室外零下四十度的气温早已把美味封存其中,今天就要唤醒这味道。

红白相间的羊肉在水里苏醒,水由清澈慢慢地有了一些浑浊,那是开始。太阳渐落,炊烟升起,炉火上烧旺一锅水。锅里的水沸腾了,把冷水里刚刚解冻的羊排放入沸水里抄几下,但羊肉在沸水的时间又不能长,热水能够把羊肉表面的血腥味去掉。一锅新鲜的冷水已经架在炉上,赶紧把大大小小的羊排浸泡其中,放入已经洗净的白萝卜、胡萝卜、生姜、枸杞、大葱和食盐,炉膛中添满乌黑发亮的碳,炉上的羊肉锅不久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家里的火墙也被这炉火烧的发烫。

母亲把已经解冻洗净的羊腩肉剁泥,做成胡萝卜馅和大葱馅两盆。张罗一家人一起动手开始包饺子。这饺子要包到能够吃到开春的数量。包好的饺子留下当晚要吃的,剩下的全都送上屋顶铺在厚厚的雪上,冻起来留作以后吃。低温迅速把它冻成石头般坚硬,就算出来寻食的黄狼也闻不出它的味道。

羊肉汤炖了些时候了,但还没有出味。这时取出小块的羊排,在热锅上炒熟,和已经预备好的大米混在一起放入从邻居家借来的高压锅。大米用的是米泉的,胡萝卜就是小学后面的菜地种的。高压锅上炉,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羊肉汤、手抓饭和羊肉饺子出锅,等待用羊肉来犒劳一下自己。

当羊肉汤的大锅泛起缕缕蒸汽,孩子忍不住凑在锅台边嗅着,嘴里的哈喇子不停的吞咽。而高压锅不时发出火车般的汽笛,向人们宣告着这锅手抓饭就快要到达满心期待它的人们的口和胃的终点。还在商店门口的大街上打铁牛的男孩和跳皮筋的女孩子此刻收拾好玩具,心有灵犀地回到家,准备享用这最美味的晚餐。

这就是蔡家湖人冬天吃羊肉的一种方式。简单、粗暴、快乐而满足。从中午开始准备,到羊肉汤,抓饭,羊肉饺子端上饭桌时已经是入了冬夜了。羊肉汤和抓饭两大盆摆上桌,母亲把腌制的酸豆角、酸白菜和糖醋大蒜做配菜用来解腻,再炒盘油炸花生下酒。一家大小围在一起,烤着暖暖的火炉说笑。父亲请来邻居叔叔,斟满蔡家湖大曲,点燃莫合烟,划拳小酌。母亲安排最会说话的孩子给邻居和好朋友送去羊肉饺子,其他孩子在一起游戏等待着送饺子归来的姊妹,哪管屋外的积雪和呼呼的北风。

蔡家湖冬夜的美别有一番味道。月色下一片银装素裹,各家各户闪烁着昏黄的灯火,烟囱中冒出的缓缓白烟,门缝里飘出羊肉的气息。这是羊肉在寒冷的冬夜带来的美味,也给戈壁小镇蔡家湖带来温暖的家的味道,这味道永远是记忆中最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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