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无间道是一部小说，应该怎么写

2018-02-04 本文已影响259人 today陈

“五年前，屯门大兴村，皇宫大酒楼门外的停车挡，开张大吉。我和兄弟们雄心壮志，谁知道开张不到半个月，平均每天被人扫荡一点三次，一年内，死了六个兄弟，佛祖保佑。算命的说我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我不同意，我认为出来混的，是生是死要由自己决定。你们跟着我的日子最短，身家最清白，路怎么走，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好了，祝你们，在警察部一帆风顺。干杯，各位长官。”

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事情都会在十年的节点发生重大改变，也许五年太短，二十年太长，十年时间刚好一个轮回，什么事情都可以面目全非。但是我认为路是自己选的，十年后怎么样，要由自己决定。十年前，当琛哥说“我认为出来混的，是生是死要由自己决定”的时候，没有人留意到我轻轻点了点头。也是十年前，有个学警被警校劝退，当我说“我想跟他换”的时候，也没有人留意到。现在那个警察已经死了，他是卧底，我也是。

编号27149：从警校出来到韩琛身边做卧底，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我知道这是个很危险的任务，但是折磨我的，不是任务有多危险，而是让你同时扮演好人和坏人。我看了很多次心理医生，吃了很多药，很多次我都快顶不住了，但是黄sir让我撑下去，我不知道怎么撑，但是没想到一转眼已经撑了十年。黄Sir告诉我当初是因为我看出他穿了不同的袜子才选的我，要是当时我没看出来呢？黄Sir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除了叶Sir，可是他已经死了，就在几天前。

编号4927：几天前去一家音像店买音响，老板给我介绍了一部港产货，加线一万多，说是抵得上十几万的欧洲货。“高音甜，中音准，低音沉，总之一句话，就是通透”。是用《被遗忘的时光》试的音，没想到老板也喜欢听老音乐，算是志同道合了。我想买一整套，但是喇叭他让我去祥威买，说是会便宜点，原来他不是老板。临走的时候我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之前见过，但是我没记起来。那是二零零二年十一月二十八号。

编号27149：今天是二零零二年十一月二十二号，三天后是我生日。见面还是在大厦天台，最近我老是打人，如果一个古惑仔不会惹是生非怎么能算是坏人？黄Sir说他千方百计和律政司说我心理有问题，叫我看心理医生，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心理变态，忘了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能说什么，难道让我每天都提醒自己是警察吗？做梦的时候都说“放下枪，我是警察”这样啊？明明说好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就快十年了。我知道今天我又会拿到一个破监听器，但是我不知道还会有一块手表，是给我的生日礼物。“这案子一破就退休”这句话我已经听了九千多次，但是破案的那天我应该会很不习惯。

编号4927：晚上又要加班，这次的目标是一个贩毒集团，情报说一个钟头之后，他会和一个泰国的卖家交易。我们情报科会负责追踪目标、监听还有管理通讯。打电话给琛哥透露警方位置的时候，黄Sir就在旁边，但是我早已驾轻就熟，假装打电话给了老爸。接下来的工作只不过是把警方的通信频道告诉琛哥而已，但是我留意到今晚黄Sir隐蔽地戴上了另一只耳机。

编号27149：多亏前几天来买音响那个人，我才想到把监听器藏在交易地点窗边的水渠缝隙间，用讯号线接上，贴到窗框上，这样就可以用手指敲打玻璃窗来传递摩斯密码给黄Sir。韩琛今晚戴了另一只耳机，我之前都没见过。双方会在葵涌码头完成交易的消息，我刚刚传给黄Sir，琛哥就知道警方跟踪而暂停了交易。

编号4927：黄Sir发现琛哥能够收到警方的频道，马上让警队转了频道，他知道交易会在葵涌码头进行。这时我才发现原来黄Sir是用敲击手指的方式来和琛哥身边的卧底联系，马上他又知道琛哥暂停了交易，取消了警队行动。电脑屏幕中锁定的频道上显示的频率节奏和黄Sir的节奏不谋而合，我才知道，黄Sir和卧底的交流方式是摩斯密码。

编号27149：.-.--.--..-（龙鼓滩收货）

编号4927：Send Message All GSM900（有内鬼，终止交易）

编号27149：这次没抓到韩琛肯定是因为警局有内鬼，韩琛也知道了身边有卧底，谁的牌被翻出来谁就得死。刚看完跌打医生，又去看心理医生。五个月来我基本没有睡过好觉，可是很奇怪，我在这里却睡得很好，这里的椅子很舒服。我每个星期来一次，李医生才有时间偷闲玩游戏。还有一个月，我的强制性治疗就结束，可是我却不想这么快结束。很久以来，我都想问她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有个秘密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其实我是个警察。”她让我要记得做过的梦方便做分析，我告诉她我梦见她了。

编号4927：幸亏最后时刻发出那条短讯，琛哥才得以全身而退。他让我查出他身边究竟谁是卧底，但是警方卧底的资料我动不了，我只知道那个卧底也会查我。最近和Mary搬新家准备结婚，我暂时不想去想这些。很长一段时间Mary都想写一本小说，刚刚她和我说终于想到写什么，小说男主角有28种性格，他每天起床就自己跟自己演戏，演得连自己的真实性格都忘了。她说很恐怖，我知道很恐怖，还很痛苦。但是我想说如果我也写一本小说的话，我可以把我的男主角写出多少种性格，只要我愿意。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写小说的那个人，我没得选。

编号27149：韩琛开始查卧底了，那晚在他身边的人都要交资料上去。傻强不愧叫傻强，这么大个人连保镖的镖字都写错，不过混黑社会的都没什么文化，也正常。刚要帮他写出正确的镖字，差点忘了我也是混黑社会的，赶紧假装记不得怎么写，故意写成木字旁的標。韩琛和警局内鬼是在电影院见的面，可惜灯光太暗，我看不清是谁。他拿了一个文件袋出了电影院，我跟了他一路，要不是那个该死的电话，我就能看到那张牌了。下个礼拜韩琛会再进一批货，不过他说他找了一些靠得住的新面孔，让我们休息下。在他故意让我看到他把录音带放进抽屉里的时候，我知道他开始怀疑我了。他说最近几天会把卧底揪出来，让我准备一下。

编号4927：大厦楼顶面试，上头说我的升职报告没问题了，会把我调到内务部，让我负责把警局内鬼查出来，还说到内务部有机会接触管理层，还有机会再升，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上司让我试打一杆高尔夫，挥出球杆的那一刻，望着对岸山下的高楼大厦，我知道做什么都要看得长远一点。我的婚礼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头儿说快点结婚，人也会定性一点，我都希望是。每次见面都是在电影院，这里灯光昏暗，很隐蔽。琛哥把身边人的资料给了我，让我抓紧查出卧底。拿着资料袋走去停车场，要不是那个电话，我都不知道被人跟踪了一路。回过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编号27149：今天约了黄Sir在粤海大厦天台见面。“韩琛下个礼拜有批货到，时间地点还不知道，警局的内鬼还没有查到，不过他好像很有把握挖我出来。”

编号4927：黄Sir让我想查谁尽管和他说，还告诉我两天前他安排在琛哥身边的卧底差点查到内鬼是谁，可惜让他跑了。琛哥身边人的资料，在警局系统里全部搜索不到，我开始研究摩斯密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Mary说她小说的男主角结局很惨，想写他做回好人。他是个好人，不过他又做错事，结局应该怎么样？可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做回好人。从今天开始，我派人24小时跟住黄Sir。

编号27149：黄Sir说我们输定了，不要搞出人命。话音刚落，傻强就打电话来说韩琛已经找到内鬼，让我们去解决他。我才知道那个警局内鬼今天就要翻我的牌，但是我没想到韩琛的人来得这么快，已经开始从楼梯上来。等不到电梯，情况紧急，只好老方法从楼顶吊梯下去。黄Sir说他坐电梯走，如果被人发现我们在一起，这个十年的卧底计划就会彻底失败。

编号4927：如果不是黄Sir跟我说只要跟住琛哥就能找出警局内鬼，我还不会想到只要跟踪黄Sir就能抓出琛哥身边的卧底。负责跟踪的大B告诉我黄Sir坐地铁过了海，上了粤海大厦24楼。但是我没想到琛哥叫了一大群人过去，今天就想要黄Sir的命。等我开车赶到粤海的时候，黄Sir已经死了。

编号27149：下了吊梯，我立刻从大厦后门打车去正门，以免漏了马脚。刚下了车要走进大厦，身后一声巨响，黄Sir坠楼摔在刚才那辆出租车上。一瞬间，面试做卧底时黄Sir对我说过的话、安慰我撑下去的场景、大厦天台他送我的那只手表一下子全部涌上我的脑海，一遍一遍地晃，但是他淌着血的尸体又好像一支针从眼睛扎入我的脑袋造成一片空白。

编号4927：如果不是我派人跟踪黄Sir，黄Sir就不会死。但是如果我不派人跟踪黄Sir，迟早我也会被黄Sir挖出来。我没有想到琛哥这次搞这么大，黄Sir是个好警察，我不想他死。

编号27149：站在黄Sir身前足足几分钟，如果不是傻强拉我走，我可能早就暴露身份。车上傻强对我说，他们把黄Sir抓了上去，足足打了十分钟，他一句话都没说。韩琛说今天谁没出现，谁就是卧底。

编号4927：现在由我全权负责调查黄Sir的死，他的手机就在我身边。我试着拨通了最近一个打出的号码，第一次没接，第二次我用手指敲打摩斯密码，伴随着嘈杂的几秒钟沉默之后，电话被挂断了。我知道，他就是黄Sir手里的那张牌。

编号27149：在他敲出摩斯密码之后，我隐约觉得这个人我可以信任，全香港只有黄Sir知道我的身份，现在他死了，如果还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用摩斯密码交流，他一定是黄Sir非常相信的人。下了巴士之后，我决定打回去。对方是重案组刘建明，想和我合作。

编号4927：如果不选择和他合作，早晚我都会被发现是警局内鬼。一旦帮他解决了韩琛，不仅让他报了仇，也能让这个卧底计划彻底结束，大家都相安无事。在停车场开枪杀死韩琛的时候，十年前他说的那句话一直在我脑里回响：“路怎么走，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回到警局，我才知道他等我很久了，怪不得在音像店的时候我觉得他有点眼熟，原来那个卧底就是他。十年了，他说他只想恢复身份做个普通人。“厌了？”“你没做过卧底，你不懂”。

编号27149：如果没有在他桌面发现写着“保標”两个字的那个资料袋，也许我会和他做很好的朋友。只可惜我对他说了，如果找到那个内鬼，我一定不放过他。我们都翻出了对方那张牌，本来我只想恢复身份做个普通人，现在也许做不到了，我已经把我的卧底档案密码告诉了他，就是“卧底”的摩斯密码。全香港警方都在通缉我，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心理医生。她问我是不是真的是警察。原本是，但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未来怎么打算我还不知道，我现在的打算是告诉她我整天做梦梦见她的那件事，是真的。临走的时候我写了张纸条给她，希望她能记住我的秘密。

编号4927：Mary说那本小说她写不下去了，因为她不知道男主角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在给音响试音的时候，她听到了我和韩琛的对话录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在讯号声后留下您的口讯……”“Mary，对不起。我选择了做好人，现在我就去见陈永仁，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恢复他的身份。档案就在我电脑里面，密码是你的生日。”只要陈永仁把录音带给我，我就会恢复他的身份。

下午三点钟，港外线码头。

“你们这些卧底可真有意思，老是在天台见面。”

“我不像你，我见得光。”

“给个机会我。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去跟法官说，看他给不给你机会做好人。”

“那就是要我死？”

“对不起，我是警察。”

“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