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上大学时很恋家,每每攒了钱就去排队打长途电话,电话最开始时是母亲接,然后就轮流给哥哥弟弟,最后再交回母亲手里。赶上逢年过节常常念及路途遥远、乡情亲情就更令我有些难过。
虽然和母亲说着话时仍盘算着高昂的长途电话费,但却迟迟不愿放下电话。
大学毕业回到家乡,上班的地方离家虽远却仍在一个城市。日子不等数就从手指间飞逝而过,“忙”成了嘴边挂着使用最频繁的词,打电话很方便,不用排队,不用等到有优惠的周末,而且扔了呼机换手机,手机还要和弦和彩屏的。可是和母亲的电话却开始是长话短说,挂机后显示总在一分钟内。
成家了,考虑到工作方便等因素,我把家也安在了远离家的厂区。路虽远了点,但是还有电话,这是个电子信息高速发展的年代,还有网络,路途遥远不会阻隔亲情友情和爱情的超时空传递,我这么想,也这样对母亲说。
成家的第二年我和母亲说,我把家里的固定电话拆了。电话里的母亲有些愕然,为什么拆了,这以后怎么给你打电话,我说成天不在家,每月电话费没有月租高,拆了用手机方便。母亲喃喃地说,那能有几个钱,能有几个钱。这个时候电话已经改为母亲隔三差五的打给我,而我却常常半个月不拨家里的号了,回家的日子也总是订了又推,推了再订。我手机的换代速度还行,现在这部特意买超长待机的,当初是怕总没电媳妇找不着。那天觉得电话费高,打算去换包年卡前特意去查了电话通讯纪录,好家伙,足有好几米长,突然发现有一个号码拨进多,差不多天天有,可拨出少,每个月屈指可数,我愣愣的站在电信局门口,阳光明媚,春意盎然,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是家里母亲的电话。
因为总不回家,每次回家我就去超市、商场购买大量的吃穿用品。母亲年轻时,家里没有热水,冷水洗菜淘米是母亲一个人的活,母亲的手裂了一层又一层的皮,最后满是沟壑,到了干旱的冬春就深深地凹下去,还要出血,慢慢地成了兄弟几人挠痒的好家什。于是我把一家人要吃的鸡鸭鱼肉全买回去,而且是熟食多生菜少,尽量减少母亲触水的机会,因为家里虽装了热水器,又怕母亲节省不肯天天开。
由于母亲不让我们给她买衣服,所以和她一起逛街机会也少。买衣服必须自己先瞧好了直接买回去,每次心里隐隐都觉得对母亲是种补偿,不打电话、不回家的愧疚感也就稍稍淡了些。没料到这次买回家,才发现上次买的衣服还带着标牌挂在衣橱里,母亲只是拉着我的手转圈看胖了没,黑没黑,衣服她只是说好好地被她在衣橱里摞了一层又一层,幸好不给她发票,否则她会去退了买菜等你回家吃饭。
把自己买的瓜果蔬菜搬进冷仓,才发现母亲已经在我回来好几天前就把冷仓堆满了儿子爱吃的东西。要说回家住,会发现母亲把床单被褥都换了个新,哪怕我们只是住上一宿。我给母亲的爱是买的,精致的,美丽的,进口的,上榜名牌,却都冰冰凉凉;而母亲的爱是送的,免费而且是独一无二的,每一样都没有标牌,却都深深烙着母亲爱的印记,我知道那是妈妈制造,三层保暖内衣也没有母亲幼时补的袜子贴心。
文章没写完,窗外的春光有些模糊,原来那电话里的唠唠叨叨、衣服裤子上的针头线脑刻着的全是爱,密密的却又细微。
我决定给母亲打个电话,马上就打,告诉她孩子们很爱她,很爱很爱……